无极宗,青岚山。
云雾飘渺,气象万千。山势雄浑,真乃圣地。
长春子药师端坐在床榻之上,两眼微闭,旁边站着露凝,眼神变得呆滞。狱所之外,则是无极宗的宗主李乐梧,左右伴随着座下韶华,沧浪,黄斐,丹青四大弟子。
李乐梧精神矍铄,气色饱满。
“长春药师来敝处多时,没有照顾周到,还望见谅。”李乐梧语气平缓,满脸舒缓的笑容。
“不怪,我来你这里又不是作客。”长春子和气的说道,脸上波澜不惊,似乎没有对这段遭遇没有一点上心的。
“药师,你可知你救的人可是魔界之主。”李乐梧试探着问道。
“知道啊。那小子上门来就自报家门了。”
“你既然知道,还嗜酒于他,这不是罔顾仙宗的规矩么。”李乐梧的脸色阴沉一变,冷冷的问道。
“救死扶伤,是我的本分。再者,我也有自己的规矩,只要上了我的山,就该给尽力治疗。如果我不救他,这不是污了我的名头。”长春子还是端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和我们宗主说话,也太不礼貌了吧。”韶华见长春子这样的态度,心里不免有些来气。
“韶华,不得无礼。”李乐梧抬手制止了韶华。然而韶华却一口恶气难平。
“我们又不是自己情愿来你这破地的,凭什么这样对我们,只是因为我们救了个人么。”露凝大声的质问道,眉毛也蹙起来。
“你”大声呵斥,却又被李乐梧拦了下来。而露凝抱手站在一边,气哼哼的,不做太多的理会。
“坏了规矩,就应该接受惩罚。”李乐梧却准备激一下长春子。“我权当你是欺世盗名而已。”
这一招果然凑效。
长春子闻言,脸憋得通红,一时间还没想好怎么还击李乐梧,而李乐梧却放声笑了起来,这让长春子更加难堪。
“什么?你说我欺世盗名?”长春子忿忿的说道,从床上窜了起来,怒目而视。“我这大半辈子隐居深山,不问世事,却在你这边落个欺世盗名。哈哈真是欺人太甚。”
“难道不是吗?”李乐梧随意的将胡须一捋,“世人都道魔界为害世间,而你却反其道而行之,以一己之心救了俞白,却置天下苍生于不顾。你啊,迂腐。”
被李乐梧这么一撺掇,一向心如止水的长春子更加的怒不可遏,跺着手中的藤杖,脸憋得更加红了。
露凝见状,忙拉住爹爹,道:“爹,咱不和他们一般计较,就随他们去说好了,我们只是不理就好。”
长春子道:“怎的叫人能不生气,说我欺世盗名。”
李乐梧这么看这一计成就,心里暗自高兴。却道:“我这大弟子韶华的锥心剑,平生没几个人能破,怎的在你手中就偏偏给医好了,你当着的有这本事?”
“瞧你这无极宗的那阴损招数,灼人伤口,还给人打上封印,这明明是把人往死里整么。”长春子气愤的说道。
“对付魔界中人就须得出狠手。想当年,我多少宗门弟子惨死在魔界手中,他们在出手的时候可想过我宗门弟子也是有血有肉的生灵。”李乐梧压根咬紧,神色凝重。
“反正我是给治好了,你能怎么样?”长春子一改刚才生气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他现在把这些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只是不想再连累介子止师兄。
“长春子,我还是不信,你有这等能耐。据我所知,你只是个医者,并不会什么术法。而韶华这锥心剑可是加了封印在里面的,若是没有我无极宗的心咒,决是不能解的。你也太高估你自己了吧,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李乐梧冷冷的道。
“你说我欺世盗名,我就是这样,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说完放声又笑出来。露凝在一旁也是掩着唇齿笑了出来。
李乐梧看着长春子这乡下人的打扮,在心里鄙夷了一阵,却不再打算理这个糟老头子,他知道,在这样问下去,也问不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只能凭空的让人多添些恼恨,还有失风度。
李乐梧吩咐左右道:“照顾好长春药师,不可委屈了他。”
左右的弟子道:“知道了,师尊。”
然后拂袖离开了。
五人转道来到养心轩。这养心轩建在悬崖边上,雕梁画栋,规模宏大,几处风铃在风的摇曳中发出脆耳的“叮叮”的响声。不远处松涛云海,李乐梧凭栏远眺。
“这俞白倒是命大,不知道这长春子使了什么妖术,才解了你的封印。韶华,你这锥心剑只要伤及皮肤,定会使皮肤灼伤难忍,不出三五日便化作灰烬,饶是这俞白还有什么能止住你的火毒攻身。”李乐梧淡淡的说道。
韶华也做不可思议状,回忆道:“我那日刺在俞白心脏上方,不直接取了他的性命,也是知道这锥心剑的厉害。这样,他的火毒才发作的快。不想,这竟让他逃脱了。”
丹青也分析道:“师哥这锥心剑之前也让魔界左右使死于火毒攻心,身焚而死。”
“这长春子就是钓饵,我就不信这俞白不上钩。你等给我看紧这父女俩,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及早的来报我。”李乐梧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
四大弟子齐声道:“是,师尊。”
“魔终是魔,天性难泯。自十八年前一战,魔界元气大伤。我想这魔界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这一十八年来始终没有任何动静,跟群龙无首有很大的关系。如今这俞白回去,势必凝心聚力,在必将再度为祸。”停顿了片刻之后,握拳重重的砸在柱头之上。“可恨啊,你玲珑子师叔老糊涂了,养虎为患。”
“师傅,仙宗与魔界仇怨已久,不能不防,依我看,必须要擒贼擒王,才能给他们致命一击。”黄霏道。
“师傅,这次若是俞白真的来了,必须将它拿下,以绝后患。”韶华道。
“擒住了俞白,魔界必然震动,倾巢而出,这时我们再借机将它们一网打尽。谅他们有通天的本领,也是回天乏力了。”说着得意的笑了起来。
而李乐梧却没有这么想,因为他知道,事情远没有他们理解的这么简单粗暴。他没有说话,四位弟子看这师傅陷入沉思,就不再打扰他,而是悄悄的立在左右,安静的站着。
“该来的迟早会来,不过会让你们意外。”李乐梧似乎无意的说出这段话,而众弟子却一头雾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猜不出师傅所指何物。
这一日,是个艳阳天,碧空万里。
俞白与季凌尘赶了五天路,下午时分,俞白指着前面高大的山峰道:“这便是那青岚山了。”
纪凌尘睁眼看去,碧波万顷的水天尽头处,群山起伏,中间的青岚山峰祥云缭绕,霞光万道,那样的安静柔美。山峦逶迤,远近高低。风掀起阵阵水浪,岸边的野花绽放的那么美,在风中摇摆着绰约的风姿。
“季姑娘,此地没有人家可以借宿。所以,现在我们要加紧赶路,好在天黑之前能上得了青岚山。”
俞白看了一眼太阳的方位,又大概的想了想去青岚山的路程。
“好啊,这野外之地,确实也不好宿营。”
季凌尘爽快的答应了,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那么的迷人美丽。
“那我们就比比谁的脚力更快些吧,可好?”俞白笑着说。
“好啊,有何不可!我可是不会输于你的。”
两人相竞而行。
时间过的真快,天色已晚,不注意间,已经悄然到了无极宗的山门。
门外的执钺武士远远的发现了一男一女,,心里寻思着,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来山上。
一个稍年长的说道:“走,上前看看是何许人。”
俞白也没有作停留,继续走上前去。
执钺武士迎了上来,将钺往递上一杵,结实的身体站定。抱拳说:“来者何人,报上姓名?”
“你去与你家师尊报,就说俞白求见。”俞白恭敬的回道。
“俞白”瞳孔的放大,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另一个年轻的喝道:“你这魔头,上我青岚山作甚?”
稍长年纪的回过神来,赶紧说道:“我先在这里抵挡一阵,你速速禀报师尊,快去。”
二人如临大敌,年纪稍小的赶紧跑向门里去报告。
“你误会了,不是什么魔头,本是一个凡人而已。”俞白笑笑道。
“你休想骗我,这四大仙宗皆已知道,你是魔界之君,你来我青岚山,准没好事。”
季凌尘见这个看门的这么说俞白,心里早已经不满,不过强压了一会,终于还是爆发了。
“你这说话好没道理,怎么就没好事了?”
执钺武士一想这女的和俞白在一起,来路不明,肯定也是魔女一类的了,从上到下细细的打量了季凌尘一番,鄙夷的笑了两声。
“你这个魔女,我说的话,怎么就没道理了?”
季凌尘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正待发作,一种人从门内涌出,为首的是无极宗宗主李乐梧,身后是韶华,沧浪,黄霏,丹青。还有一众弟子。
李乐梧身影潇洒,闲庭信步一般走着,向着执钺武士说道:“退下。”
执钺武士躬身道:“是。”然后退身到一边站立着。
“原来是俞白啊,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里来了?”李乐梧脸上洋溢着和蔼的微笑,好不亲切。就连季凌尘也觉得这是一个可以亲近的老者,顿时生起好感,细细的看着李乐梧。
“师尊,你可还好?”俞白躬身作礼道。
“且慢,如今你已是魔君,而我乃是仙宗,道不同,身份有别,还是不要称作师尊的好。”李乐梧的语气缓和,却句句直钻心头。
“既然您不愿称你为师尊,便称你作李宗主吧。”
“也好,这样分的清。不知魔君造访我仙宗,有何要紧事?”李乐梧问道。
“宗主可知长春子?”俞白直入主题。
“知道,他在此间做客哩。”李乐梧也直言不讳。
“谢谢宗主。俞白今日来,就是想带长春子药师回去,还请宗主行个方便。”
“这个好说。”李乐梧也不拒绝。
俞白也摸不出这李乐梧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没想到李乐梧答应的这么干脆,心中不免疑惑。
“多谢宗主,那不如先将药师送将出来,我与他一道离开。”俞白顺势而为。
“既然来了,不妨进门去,咱们好好的叙叙旧。”李乐梧不说不放,只是虚与委蛇着。
俞白也感到这样太仓促了些,也不好推辞,便与李乐梧进了宗门。
而李乐梧不去客厅,也不去宫内,却朝着关押长春子的静室走去。
俞白也内心疑惑,千回百转之间,不觉已经走了好多路。季凌尘也亦步亦趋,紧紧的跟随着俞白。
到了静室,空空如也。
“到了,长春子老友就在这里。”俞白看去,什么也没有,还以为李乐梧在哄骗他,正思考的时刻,李乐梧指尖轻弹,四周的暗黑结界散去,长春子,露凝出现在众人面前。
俞白心惊,心中念道:这果然被拘押起来了。却没有想到这李乐梧云淡风轻的,到没有让人感觉一丝不对劲。
长春子,露凝在精钢铸就的铁门内,安静的坐着,就连动也不动一下,他们早已经熟悉了这样的探视。
不过露凝发现,今日的人群中多了个熟悉的面孔,俊秀飘逸,旁边还有个亭亭玉立的女子。立时间来了兴致,轻轻的推了推长春子的胳膊,轻声道:“爹,俞白来了。”
长春子睁开眼睛,扫了一眼人群,对露凝说:“来了又不能怎样?”
“药师可好,你看谁来了?”李乐梧拉着俞白的衣襟。
“不认识。”长春子闭着眼睛,不耐烦的说。
露凝心中疑惑,明明的知道爹爹认识这俞白,今日却反常的说是不认识呢,真是奇怪。
“药师眼睛都没睁一下,怎么能知道是谁人呢?”
“这有什么好看的?”
“俞白看到没,长春子药师是不想认你。”
俞白想到药师为何如此反常,肯定是想着一个人坐实这罪名,不想再牵连自己。而俞白为药师这般的人品和良苦用心所打动。李乐梧至今没有发作,只是不痛不痒的问些擦边的问题,实在让人捉摸不透,或许这就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吧。
“药师,我是俞白,今天来的目的,就是来接你回去。”
长春子睁开眼睛,开朗的笑了笑,“他们不会让我走的,仙宗的规矩不是随便就能破的。这里也不是客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想走也是药师一句话的事情。如果俞白愿意替你的话,您倒是随时都可以走的。”李乐梧保持着一贯的口吻与风度,丝毫不乱。
“俞白愿意替药师,还请宗主放了药师。”俞白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知道李乐梧的真实意图,真相,只有李乐梧心里才最明了。
“既是俞白愿意替药师,那就放出药师以及他的女儿。”
季凌尘一路上也听俞白说了这长春药师救自己一命的事情,却不想现在他要用自己替出长春子,心里既是佩服,又是担忧。
长春子,露凝被放了出来。
俞白上前拱手谢道“因俞白之故,让药师受苦了。”
长春子嗔道:“你不该来的,他仙宗奈何不了老身。”
露凝道:“没想到你还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药师,露姑娘,你们自由了。今晚权且在山上休息一晚,明日我再派人手送二位回山,二位意下如何?”
“俞白啊,你还是回去吧。救人是我的本分,虽是触犯了仙宗立下的规矩,但是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就不必充好人了。”长春子冷冷的道,态度呈现一百八十度的转弯。
李乐梧没想到长春子的态度变化会如此大,出乎意料。而他的计划本就是要俞白,而这长春子只是钓饵罢了,要他也没有任何用处。
“药师可不要辜负人家的一篇心意,如此知恩图报的年轻人,真是少见。”李乐梧在一旁打着圆场。
随后,向着身边的韶华微微的使了个颜色,韶华会意。指使执钺武士将长春子与露凝强行带离。
长春子心中无奈,他深知自己这么个只会治病的人,其他的更是一窍不通,没什么力气可以和仙宗的人抗衡,只好认命。他的宝贝女儿,这些天也跟着自己受了不少苦楚。但他想不明白,李乐梧这么爽快的放了他,留下俞白是何意。
露凝也摸不着头脑,好不容易俞白来,还没和他说几句话,就被带走,心里很是惋惜。
李乐梧心里虽然高兴,但是脸上丝毫不动,他深知,任何事情,再没有最终结果之前,都是存在变数的。
“不知这位姑娘何许人也?”李乐梧道。
“我乃金川镇季凌尘。”季凌尘礼貌的回答。
“你与这魔君什么关系?若是没有任何关系,姑娘请便。”李乐梧礼貌的说道。
“季姑娘请回吧。”俞白担心的道。转而又向李乐梧说:“宗主,还请照顾好季姑娘。”
“你只能替了长春子药师,可替不了露凝。如今那露凝的角色,就让我来吧。再说了,随你出来游玩,你却要让我回去,也太不担心我的安危了。”
季凌尘一股子任性的劲儿,让俞白很是头疼。
“宗主会安排人手送你安全回去的,你尽可放心。”
“谁知道呢,我就留在这里好了,哪也不去?”
李乐梧看季凌尘看俞白的眼神中含着丝丝情愫,却还掩饰的深刻,不知道俞白心中明白否。
“既是如此,二位就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