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这正是‘破碎之战’的由来，也是世界碎片诞生的原因。
魔界破碎时就像摔碎的镜面一样，崩裂成无数大大小小的碎片。
体积过小的碎片因为规则残缺而直接湮灭。略大一些的则由于距离红月世界非常接近，最终被吸收嵌入进了大陆里。
但碎片和红月世界的规则不同，无法融入到空间中，就跟水和油无法相溶一样。
所以碎片存在于大陆中的形式既不是重叠也不是堆积，而是和你曾说过的‘一沙一世界’比较类似。
世界碎片最终被红月世界的空间包裹在内，成为了世界之中的世界。这是无法被肉眼发现的存在，只能通过规则才能观测到。”
听到弗莱格讲解，韩泰终于彻彻底底的明白了。
然后他回忆起弹幕系统在观测者协议上翻译出的部分词汇：密谋、战争、结束、魔、破碎……
这些词语和破碎之战的详情完全匹配，而观测者协议的目的也似乎就要呼之欲出了！
同时也证实了弗莱格并没有诓骗自己。
韩泰渐渐对他已经十分信任了。
“接下来先说明观测者协议的具体内容。”弗莱格的语速略微加快了些：“观测者协议是破碎之战结束后提出的。但实际上，在人类企图推翻魔族霸权时与各种族建立的联合声明就是这份协议的雏形。
战争结束后，红月大陆上存在着众多的世界碎片，由于二者的规则不同，所以并不稳定，偶尔就会发生异动。
比如之前木桶镇下的世界碎片，就是由于一头神圣巨龙残留下来的亡灵的影响而导致规则异变。
最坏的结果就是巨龙亡灵冲破世界碎片降临大陆，而且碎片一旦崩溃还会引发禁咒级威力的爆破，无论是发生哪种情况后果都不堪设想。
于是战争结束后，各种族联合声明就被修订了成现在的观测者协议。
成员的主要任务，就是探寻世界碎片的位置然后将其排除掉，避免二次灾害的发生。
也许听起来也并不复杂，但胜任这项工作至少需要达到能够触摸规则的境界。”
呃……就像是收拾残局打扫战场排地雷之类的善后工作。
韩泰忍不住吐槽，思维却仿佛电流一样窜动……
他可没忘记！
能够触摸到规则的无一不是凤毛麟角般的天才，很多都身为各族之中的领袖。
这些家伙都非常的骄傲任性，肯定也明白观测者协议其实就是要让他们去擦屁股的！
虽然从善后角度来看，排除世界碎片也算身为强者的义务，但时间过去久了，免不了就会产生怠慢。
而弗莱格先前说过，协议提出者已经考虑到了这点，并在协议中添加了“无法抵抗的诱惑”，这些好处都足够让强者们心动，以至于很乐意的妥协。
所以也算是一种交易。
还有提出者身份的关系——能够让所有强者就算有腹诽也不会贸然拒绝，而且这种默契至今都没有被打破！
是谁？
有什么好处？
答案差不多都已经摆在韩泰眼前了！
果然，弗莱格接下来的话正中下怀：“神灵，就是观测者协议的提出者。”
“还有呢？”韩泰挑眉。
“还有当然就是利益了。”弗莱格忽然笑脸一收，眼中闪过一丝锋芒，压低了声音：“就是人类在破碎之战中所窃取到的秘密，魔族对规则概念研究出的绝密信息，这可是导致战争胜利的一个关键因素……换句话说，就是成为神灵的方法。”
韩泰精神一振！
成为神灵！
果然是这样……
也只能是这样了！
不然他也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比成为神更让一群强大修炼者疯狂的筹码了！
等等…好像还有哪里不对……
“……可是。”韩泰忽然皱起眉：“既然神灵可以把魔界直接摧毁，那再顺手处理一堆世界碎片应该很容易的吧？那他们怎么不亲自动手？”
“因为神灵消失了。”
“呃…？”
弗莱格同样一副疑惑的表情：“事实上在破碎之战末期，神灵只是昙花一现，紧接战争结束后修改出了新的观测者协议，再然后就消失了。至于去了哪里……就没人能知晓了。”
“观测者协议上的原文是什么？”
“关于破碎之战的经过，类似宣言之类的词……其实不看也罢，协议书只是个形式而已。”
韩泰愣了一愣，忽然一下子就从讲坛上蹦了下来！
“不对呀…你不是说协议中还有很多禁止事项嘛？还有关于我……”
“先等我说完。”
弗莱格立刻摆了摆手，直接叫他把后半句咽了回去，才道：“观测者协议上确实有明确的规定，但并非是以书面文字形式存在的。”
他摇晃着手指：“因为神灵在消失之前，曾经亲口留下两条规定，并没有被写入协议中。”
“两条规定？什么？”
“第一，除观测者外不可透露任何与魔族有关的信息。这其实就涵盖了公原纪年开始前的全部历史，还有世界碎片形成的原因，这一切都被视为机密。”
“第二条就是……”弗莱格表情严肃，凝神看着韩泰：“德鲁伊圣物持有者可以无条件加入观测者组织。”
“先说第一条，怎么回事？”
“你对红月大陆的历史也不了解，那就长话短说。”弗莱格摇头：“第一条，是为了掩盖魔族而编造历史。”
“编造？”韩泰一愣：“指的是谎言？”
“对。你忘了前面提到的了？”
弗莱格冷笑道：“人类狡猾的潜质是非常可怕的！
在破碎之战中，人类曾把这个词演绎得淋漓尽致……谁也数不清人类究竟说过多少谎，使过多少次阴谋…甚至不管对敌方还是友方……而现在，你看到现在是谁在统治大陆？”
韩泰叹息。
弗莱格看了他一眼，继续道：“人类是最大的赢家，而最讽刺的是，在红月帝国中哪怕是一个刚学会说话的孩童都知道，这个世界是由人族的神灵创造的。所有的历史古籍还有魔法教材上，也都标注着‘神灵创造世界’这句话。”
“确实是谎言。”韩泰苦笑一声，却又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声：“我倒觉得没什么不妥的，这很正常。”
这话令弗莱格不禁侧目了几分。
韩泰耸了耸肩，直接跳过了这句：“好吧，我对历史真的不感兴趣…所以只需要知道这是骗人的鬼话就行了，对不对？”
“没错，知道真相就足够了。”
“那真是太好了。”韩泰惬意的低头舒了口气：“我历史从来没及格过。”
接着他又问道：“那第二条呢？德鲁伊圣物持有者可以无条件成为观测者，又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
“什么？”韩泰惊讶：“你居然也有不知道的？”
弗莱格摊手：“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说过了，我并不是什么都知道。不过……既然是神灵留下这个规定，那你大可去问他们。”
韩泰一翻白眼：“神灵消失有多久了。”
“公原纪年开始后再也没出现过。”
好吧，继续翻白眼……
……
韩泰再次坐回讲坛上。
现在他只剩下最后几个疑问了。
“现在该告诉我了，在世界碎片里你怎么能猜到关于我的事情的……我必须知道原因，因为这种事情太奇怪了，就好像你真的会读心术一样。”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你的身份…你似乎有一个学士头衔，我想应该不是什么单纯的文学工作室。
而且作为观测者，你本身却没有触摸规则的实力。
还有最后……从观测者协议的年头上来看，似乎从古到今就这么一份，又怎么会偏偏在你手里。
呃…还有现场这二百三十三名青年……”
说到这里，韩泰满脸愁容，苦笑了一会，才道：“我怎么忽然感觉你的故事比魔族的历史还要长。”
弗莱格却没有回答。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地板上已经绘制好的魔法阵旁边，然后看着韩泰笑了笑，面带歉意。
“这些问题不用我说，你自己就会明白的。”
又听到这种话，韩泰眉头黑线更深：“你到底想怎么样？为何总要这么瞒着我？”
“抱歉。”
弗莱格叹了口气：“我无法告诉你，因为一旦你知道了，就可能会出现……违反规则的事情。
规则理论中有一个词叫做‘悖论’，如果出现悖论就可能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这个词我明白……但是我一直认为，存在即是合理。”
韩泰语气有几分恼怒。
“虽然我在向你道歉，而我却没有需要道歉的理由。”
弗莱格看着面前巨大的六芒星魔法阵，似乎在仔细查看每一个符号，然后又一边飞快说出一段仿佛云里雾里般令人捉摸不透的……冗长的…绕口令！
“现在的我不能告诉你，现在的你也不应该从现在的我这里知道。
因为现在的你早就明白了，而现在的你却还并不明白。
但现在的我不能告诉现在的你为何不明白，因为现在的你其实已经明白了，所以不需要现在的我再告诉现在的你。
至于现在的你为什么不明白，只因为你还是现在的你。”
（卧……槽）韩泰目瞪口呆了！
什么现在的你的我的特么的！！！
“你你你你你……”他甚至都结巴了：“你在说…说的什么…说什么鬼？”
“悖论！”
弗莱格表情看起来很严肃：“因为不合理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悖论已经出现了，我只能说出这么多，剩下的需要靠你用心去领会。”
用心去领会……
韩泰鼻子都险些气歪了！！
但是他能怎样？
冲上前揍这魂淡么？
当然不！
他可是正义的伙伴！有原则的绅士！打人是不可以的！冲动是很魔鬼的！！
能不能打得过也是不一定的！
韩泰此时此刻的内心是几乎崩溃的……
只求你快叫我来打你啊！
你不叫我打我怎么敢打你啊？！！
然而弗莱格低头看着魔法阵，满意的点了点头，感叹道：“你到我面前来，我给你讲一些道理。”
话音未落，他忽然就听到地板上发出咚！的闷响！还伴随着哎呦！！的一声惊叫。
抬头一看，只见韩泰已经从讲坛上摔了下来，跌在了地板上。从姿势上看，应该还是横着掉下来的……
韩泰抓狂的爬起来嚷嚷着：“我知道了，你肯定会读心术的对不对？！你偏偏却不肯承认是不是？！”
“我真的不会……”弗莱格叹息。
“那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一个观测者罢了。”弗莱格摆了摆手，指向地上的魔法阵：“我的意思是，你现在最好站到这里面来。”
“啥？”
“别问那么多了，我不能告诉你的，不然……”
“你想威胁我？！”
“算是吧。”弗莱格无奈道：“随便你怎么想。”
“给我个理由！”
“嗯……”他思索了下，笃定道：“救人。”
“救人？谁？等等……”
韩泰忽然一愣，又满脸诧异，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你是说我？我救人？”
弗莱格郑重的点了两下头，韩泰看在眼里，心跳咚咚加快：“能告诉我是谁么？”
“为了防止悖论……不能。”
“和我有关系？”
“有。”弗莱格肯定道：“如果你信任我就不要拒绝，因为要救的这个人和你有天大的关系！但是很抱歉我不能说出来……希望你可以配合我，至于原因你自然会知道。”
“……”
韩泰看到弗莱格眼神中格外的认真，凝视了他几秒钟，叹了口气。
“好吧，看来你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个……我需要怎么做？有没有危险？”
“你只需在魔法阵里，其余什么都不用做。也不用太担心，这对你来说没有一点危险。”
韩泰照做了。
他走进魔法阵中心，按照弗莱格的吩咐将中心的新月图案踩在脚下。
看着脚下密密麻麻的还仿佛隐隐蠕动的怪异符号，韩泰脸色有点发白。
唉…密集恐惧症啊……
“这样就可以了？”
“这样就行了。”弗莱格点点头，然后从口袋里取出一枚水晶球。
但是韩泰眼尖，一眼看清这个球体就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心跳也猛然加速起来！
这是枚透明的水晶球，只有不到拳头那么大，被弗莱格捏在手中。
只是这球体竟散发出灼眼的金色光芒，球体的内部，正窜动着无数根清晰可见的金色丝线……
耀眼炙热的雷弧！
圣阶的力量！！
只见弗莱格站在魔法阵外，一手抓着水晶球，另一手又取出来一块带着仪表盘的黑色匣子——是定位仪！
他低头看着定位仪的面板，似乎在计算什么。
韩泰扫了眼，却发现里面总共十几枚造型怪异的指针并没有转动，而是在……抖！
全部都在颤抖！
我去！连机器都忍不住了？！
“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么？”
总感觉不太妙，韩泰忽然揪心的笑了起来，只是笑的比哭还难看。
“认真点。”
弗莱格抬起头看向他，郑重交代了一番：“记住，不管等会发生了什么，一定不能忘了这几个要点。
第一，你和我是同类型的观测者，特定情况下同一战线的伙伴。
第二，你和我一样没有达到圣阶，所以无法直接干涉规则，但是可以很隐晦的做出引导……一定要隐晦！而且要小心，千万不要出现悖论。
第三，以你的能力，如果强行去干涉规则就一定会遭到规则本身的反噬。
反噬将是最可怕的结果，不过不用担心，因为你还根本办不到这种事。”
话音刚落，还没等韩泰反应过来，弗莱格就忽然高举手臂将水晶球狠狠摔到魔法阵上！
砰！的一声水晶球应声而碎！
碎片飞溅，灿烂的金色雷弧瞬间挣脱牢笼，仿佛火烧的汽油一眨眼就布满了所有秘银纹路上！
这个时候，韩泰看着脚下遍地燃起的金色火焰想发出一声惊叫，却感觉到全身上下每一寸的肌肉骨络都被死死钳制住了……
整个身体仿佛一尊雕塑，无法动弹丝毫！
忽然眼前一暗，黑暗笼罩，似乎失去了视觉！
紧接着一股强大的撕扯力量降临在全身！
脑袋天旋地转的同时，一阵阵巨大的痛楚袭来，仿佛全身的骨头都在磨盘下被碾得粉碎！
几乎不超过一秒，韩泰直接就晕了过去！
只是在他晕厥之前，嗡嗡作响的耳朵似乎还听到弗莱格最后的叮嘱。
“最后提醒…我给你预留了充裕的时间……你一定要第一时间找到我……我无法告诉你具体地点……但你会明白的…记住…必须第一时——”
声音戛然而止，他没能听到最后。
……
…………
寂静的教堂内，两百多名无声观众的眼前，弗莱格静静看着脚下，有些出神。
讲坛与信徒长椅间的空地上，焦黑的地板正冒着白烟，从烧焦的轮廓上看似乎是一个三米多直径的圆形。
魔法阵燃烧过后残留的痕迹。
而原本韩泰的身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连个渣渣都没剩下。
“呵呵呵……”
弗莱格忽然笑了起来，转身将目光直接锁定教堂里的某个角落。
吱——
那里一扇不起眼的侧厅暗门被推开，接着一个人影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