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盛夏青橘 > 《盛夏青橘》第四十三章
    邹辰眼神复杂,冰凉的指尖触上她脸颊,心跳慢了半拍。

    从脸颊到嘴唇,他慢慢俯身。

    两人眼对着眼,怔怔地看着,笑容消失在嘴角,谁都笑不出来。胸口分明还有一拳头的距离,却似乎都能听到凌乱的心跳,都能感受到对方分明比自己跳得更乱。微微扯开的领口露出一片光洁的肤色,汗泅着汗,汗珠像刚起盖的啤酒涌动着一层细碎的泡沫。

    天空滑过一道白色的闪电,白磊的面庞不期然跳进白墨脑袋,她蓦地一颤,推开邹辰。他似乎也从梦魇中清醒,伶仃躺在一侧的手机闪了闪,滑过韩小曼的名字。狂跳的心脏渐渐冷却,邹辰撇过头,掩饰某一刻情绪的奔腾泛滥,眼神是乱的,胸口是热的,暖流在胸中肆意流淌。

    两个人都想将刚刚的事揭过。

    白墨心事重重,根本腾不出一丝一毫的力气去思考邹辰刚刚那番举动的意思,也没有力气去剖析自己内心衍生的喜悦。

    别过头,吹着冰凉的风,任由绵绵雨丝缠绕在自己脸上。

    久久的,白墨双手枕着头才开口:“我回家了,感觉不太好,回来后很迷茫不知道要做什么。”

    “才刚刚月考完,不如休整几天。”

    她有很多话想找个人发泄,话到嘴边又吐不出来,似乎像是以自己家里的闹剧去博以一个人同情的视线。其他人她或许能接受,若是眼前的人这样看她,光是想着就难以忍受。算了,她微微叹息,问:“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阴魂不散,喜欢逗你吗?”

    “为什么?”

    “我觉得你很自由。”

    不是随意顶撞老师的自由,不是随意逃课不上学的自由,不是随意交往女孩的自由,而是活得明白,活得肆意的自由。白墨批评高考,批评这种填鸭式教育,却无力挣脱,尽管心里百般厌恶,也得按着这种模式继续前行,这是很矛盾的一种心理,白墨抗拒着陈芬的要求,却有离不开她提供的物质生活,她需要这样的生活来使她变得更强大。压抑着白墨一个人的过程,只是为了一个合家欢乐的结局。

    邹辰可以,他能将一切放得很淡,恰恰是白墨所没有的这一点,使他一直吸引着她。或许有一天,他一无所有去做一个乞丐,他也能自得其乐。

    “你是第一个这样形容我的人。”

    白墨被吊起了兴致:“其他人怎么说。”

    邹辰掰手指一条一条地数:“爷儿们,高,运动细胞好,不喜欢搭理人,没了。”

    “你自己掰的吧?你爷儿们吗,哪里爷儿们了,分明小心眼,被撞破一点点糗事还记仇。”

    她又在没事找茬了。

    夜很深沉,没有一颗星星,实际上,l城已经很久没有出现星星了,它是一座工业城市,早已被废气污染了。体育场寂静无声。借着肌肉这股酸麻的劲儿,白墨很想说点什么。

    她环抱着膝盖,缓缓道:“我小时候特皮,特别难养。每次吃饭都是外婆拿着小孩玩的锣鼓边敲边喂,外公还得拿着一根鞭子守在一旁,说是专门赶大灰狼的,大灰狼喜欢捉那么不吃饭的小孩,如果我继续不吃,他就让狼把我捉走。”

    邹辰笑,“结果你信了?”

    “怎么不信,他们还说我是河边捡的,让狼给吃了也不心疼。我那时候特委屈,哭了好久没停,心里想着怎么就我一个是捡的呢?”白墨偏头问他,“你是怎么来的,充话费送的还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邹辰:“以一挑亿,跑赢了其他精子,我就出来了。”

    “看不出嘛,生来就是冠军,怪不着你运动细胞那么好。那天,110米栏的小组赛,你挺帅的。”

    “事实。”

    “你就不能谦虚点?”

    “那要怎么说?”

    白墨:“起码说一句过奖了。”

    “我觉得那样子很傻。”

    白墨懒得和他争,自顾自说着:“我觉得我以前英雄事迹挺多的。我外婆以前养了很多鸡,其中有一只特别大特别凶的母鸡,像看门狗一样一见到人就冲上来,不管不顾地啄。院里的小孩都怕那只鸡,我外婆说它还在下蛋,又舍不得宰。过年的时候,我就想了一个法子。你猜猜看是什么?”

    邹辰懒洋洋地答:“你拿鞭炮去炸它?”

    白墨打着响指:“bingo,”她神情忽然蔫儿了,“但那鸡太凶了,我没炸着,被它反扑过来啄了一口,刚买的新衣服就破了个洞。”

    “想想觉得小时候好傻,有小孩来家里玩办酒家家那会儿,我通常扮演大侠。跑到外婆房间,取了她的枕巾系在脖子上,拿着衣杆当宝剑,挺威风的。”

    邹辰道:“没有人和你抢大侠的角色吗?”

    白墨摸摸鼻子:“有是有,没人争得赢我。”

    小白墨小时候的霸道劲儿谁敢和她抢,谁惹她她就哭,哭得惊天动地翻江倒海,谁要是不服气她就一直哭嚎到别人服气。别说小孩,连大人都毫无法子,只能由着她。白墨后脑勺上有一块坚硬微凸的骨头,看不见,只能用手去摸,老人的说法,那就叫“反骨”,有这块骨头的人天性皮着呢,天不怕地不怕,收不住。

    她又说到了童年的玩具,一些限量版的汽车模型,芭比娃娃,碰碰车。

    “你怎么不说话了?”

    邹辰抿唇:“没什么可说的。”

    绵绵细雨如盐巴结在邹辰发梢,像点点白晶,白墨看到,那双黝黑的瞳孔闪过一刹的落寞,她明白了一些什么。在校医院里,邹辰提到他爸妈很忙,家里只有一个茹姨,茹姨想必是保姆吧,他似乎还不如自己。

    “你缺爱吧?”

    邹辰僵硬:“没。”

    白墨挽过他脖子,低声道:“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最近才领悟到的。”

    “什么?”

    “你父母爱不爱你和你长成什么样子,没有必然的联系。”白墨补充,拍拍他肩膀,“虽然我平时比较毒舌,得理不饶人,偶尔还会爆粗口,喜欢逗你看你吃瘪。但我觉得你很好,如果有人欺负你了,我肯定会帮你讨回来,以后老子罩着你,不会让你再觉得孤单。”

    柔软的话像绵软可口的慕斯,让人悸动无比。

    白墨眼底是清白的,透亮的,像通透的白玉珍珠,不曾被打磨,充满了纯真。

    邹辰揉了揉她头发,毛绒绒的碎发浸了水,软塌塌地贴在头上。他觉得白墨偶尔冒傻气的样子真诚得可爱,又熨贴又温暖。心里念着,我也喜欢逗你看你吃瘪,你逗我的时候通常会先炸毛。没有人可以欺负到我,况且你那么菜,怎么可能帮我讨回来,所以,以后还是我罩着你吧。

    血液暖暖流淌着,家人一样温暖的感觉。

    “喂,”白墨耷拉着头,想了想还是说了,“我爸妈离婚了。”

    她强硬道:“不准发表意见,不准打断。”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