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狐喵大人 > 《狐喵大人》第三十三章 夜闯药房
    敖孓轻蹑着猫步,小心的跳上一个木质的药草架子,那长长的有些碍事的尾巴,险些打翻几个药瓶子。好在他一个敏捷的转身,一一扶住了。

    他越走进一步,越觉得这身形有些熟悉。却越觉得熟悉越是有些想不大起来。

    他静静的躲在一个角落里,观察着这个身影的一举一动,只见他将那碾好的药草,倒近一旁一个土褐色的陶罐里,然后密封好了,放到一个高处的架子上,回到那个小小的破旧的木桌前时,并没有立即熄灯回去休息。而是拂袖挥了挥那有些草药浮灰的桌面,取来了一张工工整整的宣纸,平铺于上,再研了一方新墨,取了周边笔架上的一只毛笔,沾染了一点墨,便静静的挥毫起来。

    他立于灯火边,烛光虽昏黄,可他所处之地却是光线最亮的地方,可即便如此依旧辨不清他的容貌,不是因为看不清,只是因为他带着一张木质的面具,将他的眉眼鼻梁与嘴唇全都遮盖的严严实实,徒留下一双耳朵裸露在外。这木质面具雕的却不那么精细,大鼻子大眼睛大嘴巴,且嘴巴还有一点点歪,看上去有些滑稽可笑。一看便知是出自一个笨拙的木匠之手。不知这张面具之下是一张怎样见不得人的脸?岂会有比这张面具还丑之理。

    敖孓跃上他跟前的那个草药架子,至上而下的望去,才看清那摇曳的烛光之下,晕染的宣纸之上,虽这被身影遮挡住了半壁光线,却依旧能与那残存的余光之中,瞥见,他画的并非山水,而是一个人影。纸上之人,活灵活现,那仰望着头,一张清秀出世的脸,凝望半空之中点点萤火之人,不是殷小雪还能是谁?只是这画中之人,似乎比平日里的她还要娇美几分,只因少了那一份对他的挤兑与怨愤。

    敖孓轻笑一声,不想这殷小雪也不负她狐狸的盛名处处留情,连这药房里一介小药仆都这般惦念着她,于这夜深人静的晚上临睡前,还要描一描她的画像。

    敖孓纳罕的不禁又打量了一番这个身影,穿着一件简陋的粗布麻衫,举止之间似有些儒雅书生之气,又有几分小心翼翼,唯唯诺诺之风,虽穿的简单却干净整洁,油量不见凌乱的黑发,高高的竖起,在头顶用灰色的发带挽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发髻,只将那发带微微的垂了短短的一小节于脑后颈窝上。他丝毫没有察觉身旁有一只猫正瞪着双眼虎视眈眈的望着自己。

    他手中的笔提了提,又携了携那拖于纸上的衣袖,在画的左上角提了一行字:“试问相思何处寄?一夜风起,幽篁林里,悠悠萤火雨……”收笔之处,赫然精心的落了三个小字——“欲尘书”。

    欲尘?白欲尘?

    敖孓有些惊愕,不想眼前这个安安分分在这药房里像个小药童般默默研着药草的会是昔日那诱人魂魄,割其腕血,取肉引药的无面妖狐白欲尘。他这一惊不打紧,只是小爪向后挪了挪,便碰倒一个土罐子。

    被惊动了的白欲尘,警觉的抬起头来,虽没看见他的身影,但瞧见那做了坏事溜之大吉却又没藏好的尾巴,在那木架的边缘一扫而过,“哧溜”一下不知躲到了何处。

    这青丘大地,猫不多见,有着尾巴的狐狸到处都是,有修炼成形的,譬如他白欲尘这般的,也有那些还是原形山间林里到处瞎串的野狐。所以白欲尘断然不知,刚才那一扫而过的会是一只猫尾,他全当是他猜测的后面两种中的一种而已。他弃了手中的笔纸,正欲寻找,忽听得一阵“咚咚”轻柔的敲门之声。

    启开门来,门口站着的正是他那日思夜想的画中之人。

    “小,小雪姑娘……”殷小雪的出现让白欲尘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白公子,小雪本是出来寻我那顽劣的猫儿,可遍寻了个大半都未找到它的踪迹,途径此处时,见这里透着光,便前来打探一番,白公子可曾有见到我那猫儿?”这天虽已立春,但到了夜里多少还是有些寒意,殷小雪衣着单薄,经这夜里的风一吹,不禁有些哆嗦。

    白欲尘见她这一身的光景,有些心疼,见屋外风大,本想引她进来坐坐,也好避避风寒,却被殷小雪婉拒了。

    “白公子要是没瞧见,小雪就先回了,多有打扰。”殷小雪转身正欲离开,却被白欲尘抓住了她的手臂。

    他虽站在这不见风吹的屋里,轻曳的烛火,将这四壁照的鹅黄一片,烘托起一点点的暖意,他抓住她胳膊的手却依旧有些颤抖。

    “小,小雪姑娘……”他剩下的话语还没来的及启口,身旁一个娇小的黑色身影便飞扑了上来,狠狠的咬住了他的手背。他一声惊呼,还没来得及看清,那是个什么东西,就被咬出一排牙印,鲜血淋淋。随后那个黑色的身影,便不见了踪迹。

    “白公子!”小雪牵起他受伤的手,仔细看了看,然后朝着这烛光照射不到的黑暗中,唤了两声:“小黑,我知道是你!快出来!”

    出来?出来那不真的承认就是他了吗?他哪里会傻到这种地步?好歹现在无凭无据,没有人看清楚,他可以趁着现在赶在她前面回去,便彻彻底底的洗脱了他咬人的罪名!

    他正想的好,也正欲转身,事不关己的溜之大吉,却被殷小雪的一双手攫住了。

    这么漆黑黑的角落,居然也能被你寻见,你殷小雪是生了一双火眼金睛吗?

    被殷小雪提溜出来的敖孓却一脸的理直气壮,一副不明真相的懵懂模样,伸出爪子舔了舔,觉得有些累了,干脆趴在她的手上睡一会,反正挣脱不开,不用想着白费力气。

    “你以为这样就躲得掉?却不知道你那在夜间闪闪发亮的猫眼,到处昭示着你的所在!

    ”殷小雪拍了拍他的脑袋,将他原有的睡意拍的烟消云散,是说呢,是说他躲的那么远,那么深,那么暗的地方也能被她寻见,原是自己那双眼出卖了自己。好吧,人是我咬的!又能怎么的?

    不过他为什么会突然冲去咬那白欲尘一口,他却有点想不明白,许是担心那白欲尘会对她殷小雪有什么不轨的行径?不是吧,他应该没那么好心。那是?那是他那又有些莫名其妙的猫性子,陡然间膨胀起来,不知自己的言行与所为,就像那莫名的捕鸟之举,奇怪的扯珠帘之举,再就如那自不量力的去招惹毕方的行为?这么说来,很有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

    但事已至此,不如继续倚老卖老般,倚着猫身卖着他的猫性子。

    他“喵”了一声,佯装着我以为那是个白萝卜,我只不过咬了一口白萝卜的委屈,埋下头,将脸别向了一边。

    殷小雪进屋取来了药草,替白欲尘清理了伤口,有些愧疚的说道:“白公子实在对不住,我这猫儿确实顽劣了些,许是被我娇宠惯了!总是到处惹事。”

    白欲尘低垂着头,没有吱声,半晌过后有些犹豫,有些颤抖的启了口:“我,我以为小雪姑娘是有些怕我,所以站在屋外……”

    殷小雪将药草抹在纱带上,替其缠绕了一圈,说道:“白公子说的哪里话,只是这夜深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多有不便。”

    “那为何现在……”白欲尘欲言又止。

    “现在?”殷小雪抬起头来,笑了笑,“难道白公子受伤了,小雪可以放任不管吗?何况还是我那不知好歹的猫儿造的孽!”

    白欲尘的脸上,留下一滴来,只是因这面具的遮盖,旁人如何都看不出来,只能从他言语间的语气揣测出他说话时的心情。

    “多谢小雪姑娘那日于帝君面前的求情……”他的声音极具低沉,竭力的掩饰着他有些控制不住的激动情绪。

    “我与白公子虽只那一面之缘,但白公子的故事却是早有耳闻,虽外传白公子作恶多端,但小雪以为白公子并非心思邪恶之人,只不过一时之间误入歧途而已。”殷小雪低头小心的缠着纱布,这让虚眯着眼的敖孓看着有些不爽快,裹个纱布竟也是这般慢腾腾的,且还这多话语!

    殷小雪替他包好伤口转身离开立于门梁之处辞行时,继续说道:“白公子也不必谢小雪,小雪也只不过求那帝君让你将功补过而已,昔日里你是弑人研药,现在确实磨药救人。可这世间能救的了你的人不是别人,也不是这些药草,而是白公子你自己!”

    说罢,殷小雪莞尔一笑,在外替他关好了门,便离开了。

    白欲尘矗立在这门口,面对这冰冷的门板,内心里却与他这面上一样,热泪滚滚,只是没有人能看见,也没人想去看见。他摘下面具,里面早已潮湿一片,他挥起袖子拭了拭,在那面具内里的一角,刻着一个小小的“雪”字。

    这是他来这药房的第一天,殷小雪亲手送给他的,昭示着他需从此改头换面。

    “白公子,帝君说你这颜面因是照着先逝的老帝君描绘的,怕是不能保留了,许是小雪有些多余,于夜里雕了一个面具,想着白公子可能用的着,所以特意送来,小雪手拙,怕是雕的不那么好看,但却是小雪的一番心意。还望白公子不要嫌弃!”

    他怎么会嫌弃呢?总好过这张没有皮面的脸吧,何况是你殷小雪亲手雕刻的,这或许是他这一生以来最宝贵的礼物了。

    他低垂着脸,一行泪又止不住滑了下来。一句话却被他的哽咽掩埋了下去。

    “救了我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