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狐喵大人 > 《狐喵大人》第三十四章 各怀心事
    夜间,回西霞宫的路上,埋在殷小雪袖间的敖孓,怎么也静不下来心来。

    今晚正是朔月,是每月里离月亮最近的一天,那高高而挂的月亮确实显得比往日的要大,要圆,似乎伸开了手臂就能够着。

    被黑夜笼罩的青丘大殿,显得异常的清冷,宽广的青石板上看不见一个人的身影,殷小雪就这样怀抱着他,在这个还有些凉意的夜晚,独自行走在空旷的大道上。

    他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她的脸上没有畏惧,也不见风霜。她像似从未经历过世事坎坷之人,也从不知这世间之人是怎样的阴险狡诈。她像似从那画中走出来的人,不谙尘世;又非那画中走出来的人,鲜活耀眼。

    他有些感动她今夜来寻他。

    他现在只不过是一只有些被劈焦了的,毛色发肤都不那么好看的小野猫。指不定第二日睁开眼便会看见他蜷缩在她的脚边,可她依旧于深夜里独自一人外出寻找。她似乎是如此善待着身边的每一人,每一物,每一景。

    正如她院内的不知名的花,她笼子里的金丝雀,正如被世人唾弃而被她亲手葬于那七叠山的媚姬,也正如被所有人鄙夷相貌丑陋的白欲尘和眼下黑焦焦无处可去的自己。

    突然间,这让他有些明白。明白为什么东方归雪会说殷小雪有些招他喜欢,也明白为何白欲尘那日会嘲笑自己愚钝,说她并非一般庸俗女子。

    如此看来他确实愚钝,愚钝到现在他还是不清楚她殷小雪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何是为猫身的时候,他看到的殷小雪和是为人身时看到的殷小雪这般的截然不同。

    是猫的视角与人不尽相同?还是说,正是因为这具猫身,才让他撇开了敖孓固有的视觉,看到了真正的殷小雪?

    可他以前是那么的不喜欢她。又是因为什么?是因为她长着和小仙娥一样的容颜,却又并非是那小仙娥本人?所以他将遍寻不到万黛的这份恼怒,便毫无因由,不可理解的牵扯到了她殷小雪的身上。她整天有事没事的端着她那张与小仙娥一样的脸,在他眼皮自己底下四处晃悠,让他怎能不心烦?

    如此看来,实际上他是在痛恨他自己眼下的无能,又焦急于这三百年了,连一点关于小仙娥的线索和眉目都没有,所以才会迁怒与她吧!那么这么长时间以来,他都错看她了吗?一切都是他无理取闹,无中生有吗?应该不是吧,有的时候她殷小雪不也与他争锋相对吗?

    想着想着,在她的怀里,有着她暖暖的体温和她淡淡的气息,他就这么不知不觉的睡沉了。

    翌日清晨,他睡的正酣,忽觉一双冰冷的手,牢牢的勒住了他的脖子,他的额上掉下豆大的汗来,想大喊一声,却不知怎的,怎么也张不开嘴。他几经挣扎终于不得果,被那双手控制的越发喘不过气来,他努力掰开对方的手,撑红着脸向后望去,是一张虽带着面纱,却依旧瞧得见那狰狞面孔的脸,一双眉目拧的几近纠缠在了一块。——上善上神?为何?为何要对他痛下狠手……

    他一惊,从那梦中醒来,抚了抚自己的脖子,挂了一个灰暗暗的木牌,原是噩梦一场。回头看看这个颈项上的小东西,想着许是这玩意闹的自己做了一场噩梦。遂,皱着眉头扒拉了几下,凹凸的木面,坑洼不平,似有一字刻于其上。

    他伸出爪子够了够,低着头死劲刨了刨,却怎么也看不见那牌子上究竟刻的是个什么!他跳到她的菱花镜前,与那泛黄的斑驳铜光镜里,看见一只有些肥硕的小黑猫,脖子上挂着一块可笑的猫牌,更可笑的是猫牌之上,有一个小小的“黑”字,阴云立刻笼罩了他的额前,“喵!~~~”恼怒的大叫了一声!“殷小雪你这是搞的什么玩意儿!”又愤怒的用爪子扒拉了一番,试图将其扯掉。那小小的木牌子被他这一折腾,不经意反了一个面,上面居然还有一字,仔细一瞧,是一个有些歪七八扭的“雷”。

    他冷笑一声:“呵呵!是挺雷的!”随后一摇尾巴,把她那桌案上的首饰与珠宝,噼里啪啦全扫到了地上,蹦着四条小腿儿,上窜下跳着。

    “殷小雪你是在嘲笑我像个黑雷吗?还是打算把这小黑的名字改成黑雷?!殷小雪!殷小雪!殷小雪你给我出来!”

    那日从七叠山上挖回来的那株白色的紫菀花,越开越盛。在那盛开的花朵边上,有一朵小小的花骨朵,冒出头来。到明年,到明年的这个时候,这朵紫菀花如果再开,不知她的心愿是否真的能实现。

    她那小小的,简单的,女孩子的心愿希望真的能实现。——到时候,希望她心上的人儿,能亲口对这她说一声喜欢。

    是的,就这么简单。

    她正揣着她的小心思被自己羞的脸红,忽听得里面敖孓这一连串的造反之音,收了方才飘的有些远的思绪,回到屋内,看着眼前这个小家伙发了疯似的,践踏了自己的棉垫子后,又追着自己的尾巴转悠。

    “小黑!你在做什么!”

    听到这个轻柔的声音,敖孓顿时安静了下来。是的,他在做声,他原本只是对她的这一举止表示强烈的不满,不知怎地,就发泄到了这可怜的棉垫子上。他瞅着她不解的脸,回过神来,龇牙咧嘴的蹦跶着,气急败坏的去扒挂在脖子上的猫牌!

    “你给我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你果真当我敖孓是你的一只宠物吗?你殷小雪是为狐狸的时候,我也没有这般对你!你倒好!给我拴个绳子,挂个牌子,是想让我整夜整夜做噩梦吗!想我昨夜还有些恍惚,以为自己看错了你,不想你还只能是殷小雪,只能是殷……”

    他的愤怒还未喧嚣完,便被殷小雪抱了起来,放到屋内正中的桌案上,撑着个脖子,歪着个脑袋,瞪着双大眼睛,看着他一个人呼哧呼哧,可笑的唱着独角戏。最后还是忍不住嘴角憋着的笑意,于那一瞬间喷发出来,止不住的“哈哈,哈哈”前仰后合的笑起来。

    “小黑,你这喵喵叫的半天了,是想说你很喜欢这个猫牌是吗?”

    喜欢?你殷小雪实在太聪明了!我敖孓简直是对牛弹琴!明明我是在说不喜欢,不喜欢!你看不到我的愤怒吗?你看不到我的焦躁吗?你看不到我满脸的不高兴吗看不到本大人在生气吗?”

    “好了,我知道,你也很喜欢对不对?这一面是你的名字——小黑的黑。这一面是我的名字——小雪的雪!你以后要是走丢了,就不怕找不到我了。因这青丘帝君名字里有个雪字。所以为避讳,敢叫雪的人不多,当然可能我殷小雪是个例外吧!”殷小雪爬在桌子上,轻轻点了点他潮润润的小鼻子,又抬起他的小爪子握了握。

    他很奇怪,她的这一举止,他原本应该还讨厌才对,现在却这般的受用,只她那一戳鼻的一瞬,他便一个对眼的彻底安静了下来。

    好吧,量在你是出于一番好意,只怕是我走丢了的份上,就饶你一次。不过话说回来,我敖孓是这么愚蠢的主儿吗?再把话说回来,你确定你那牌子的反面是个“雪”字,吗?果真你殷小雪无人能敌啊,自己的雪字都能刻的像个“雷”字!

    他匍匐下身来,趴在桌子上,看着眼前这个一样面对面趴在桌子上的殷小雪。她握着他的手没有松开,他也没有收回来。他们就这样默默的对视着。

    他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似曾相识的东西。是那小仙娥偶尔凝望他时的那种柔情,是两人相望时的默契,她的眼眸里星星点点,暖暖春意,似有精心浇灌的一颗树,经年之后终于开了花;似有一汪静如平面的湖,漾起了微微的碧波;似她的眼里只有他,似她就是她。

    不管她究竟是谁,且让他先暂时徜徉在这样的似梦非梦里吧!这让他三百多年来,从未有过如此的安心。

    而此时的殷小雪,亦瞪着大双眸,看着对面的这双小小的鸳鸯眼。一蓝一红的眼珠子,像交替镶嵌的两颗宝石,只是那红色的一颗总觉得似乎少了那么一丝该有的光泽。还是说这蓝色的一颗太过的炫目耀眼。这两色不同的眼睛,让她不经意的想起了敖孓,敖大人也正有一双这样的眼睛。

    只是,她本不该想起他,他是那么的招人讨厌,总是无事生非的惹的她一肚子的火。他撕坏了帝君送她的纸鸢,他丢个香蕉皮险些让她摔倒,他嘲笑她的单纯无知,他有事无事戏弄她,还与她共用了一个水潭戏水却默不吱声,他与她各不相让,无休争吵,他占了她一吻封唇的便宜……可他却在知道了她十尾的秘密后一直默默的遵守着约定,他在知道了她有危险,误入了白欲尘与媚姬的陷阱时却舍身前来救自己!

    只这两点,或许他也并非真的那么招人厌吧,所以初云是早看穿了这一点,才会喜欢他敖大人的吗?

    桌案正中那小小的青铜香炉,燃着袅袅的青烟,从那镂空的雕花炉盖下,飘出悠悠的茉莉花和淡淡的铃兰的味道,这味道是这般的甘甜,又是这般的熟悉,像似在哪里闻到过……

    两个趴在桌上的身影如此这般各怀心事的凝望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