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静静看着他嘴角的笑，斟酌片刻，还是老实垂下了头，“离儿不敢。”
“那便好。”白涟点点头，脸上没有丝毫诧异，他知道她即便心里有异议也没胆子当面违背他。“这次慕容山庄之行，除了你们三个，杜锦谦也会一起去，离儿和雪暖在明，花宸和杜锦谦在暗，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我要知道慕容昇心里到底在么算盘。”
“还是我和丫头一组吧，雪暖丫头和杜锦谦在暗处调查慕容昇，让她们两个没什么江湖经验的小丫头去参加那什么劳什子英雄大会，万一出点什么岔子收拾烂摊子更麻烦。”
除了任务，每次只要让他做点其他事，花宸总会有那么一两个意见的，按理说早该见怪不怪了，况且他这次说的话还有几分道理，只是……白涟含笑看向某人，就是因为他这次居然宁可自己找上麻烦也要顾全大局，才更让人觉得奇怪。
白涟几不可见勾了勾唇，只要不妨碍他的计划，他不介意看一出免费的戏。
“也好。雪暖，你没问题吧？”话虽是问身后之人，却几乎没有半点询问的诚意，甚至连头都回。
知道他看不见，但雪暖垂下眼回答的依然很恭敬，“全凭少主决定。”
“那离儿呢？”
莫离正在垂头想事情，听到白涟问自己，抬眼对上花宸要笑不笑的眉眼，愣了愣，忙回神点头，“离儿都可以。”
白涟视线在她脸上停留片刻，转过身子缓缓朝院子外走去，“那就这么定了，明天杜锦谦应该就回来了，你们后天就出发。”
．
吹梅斋。
夏天已过，冬天犹未至，没有梅花，也没有梅子的日子，整个院子似乎都散发着一股清冷的味道。
已经来过这里无数次，莫离早已熟门熟路，走到右起第二扇门前，抬手正要敲门，“哗”一声，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于是，某人华丽丽僵住了，手举在半空中忘了收回来，只愣愣盯着门后之人，“呃……”
自从十一岁那年被花宸逮个正着，莫离就下了决心苦练轻功，时至今日，她的轻功虽不能说绝顶，但即便是花宸和如风，除非刻意留了心眼，不然也很难在第一时间就发觉到她。
莫非她的轻功退步了？还是花宸这厮的狗耳朵又升级了？
见她只“呃”了一声便没有了下文，花宸皱了皱眉，只得开口，“白涟都说了，那只是一粒糖而已……”
“我知道，何况那粒东西我也没吃下去。”知道他误会了，莫离慌忙打断他，想起自己已经第四次把他的小仓库烧了，心里的愧疚瞬时又多了一分。
“我差点忘了，你根本就没吃下去。”花宸犹自点点头，这话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顿了顿，忽然长眉一挑，奇怪看她，“那你还挡着门干嘛？”
“……”
他这样直白白的问了，莫离反倒不知道要怎么说。她是想问他今天为什么要提出和她一起，严府的事他也有份，白涟是为了惩罚她才会把她推向风口浪尖，他实在没必要陪着她一块倒这个霉。
花宸不笨，他刚刚一直表现的状况外只是因为和莫离撞上那会他正在想事情，而且因为没想到满意的答案有些心浮气躁，眼下心绪平静下来，稍微想了想，便想明白了小丫头来找他干嘛的。
秋水明眸染上笑意，说出的话却不怎么客气，“怎么，是为了去慕容山庄的事？”
莫离愣了愣，看着某人脸上那两汪秋水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每每在晚上细看花宸的眼睛，她都要感叹一下老天爷的不公平，让一个男人的眼睛长的这么蛊惑，要她们这些女人如何自处？不笑时还好些，一笑起来，尤其还是在容易让人产生幻觉的月下，莫离脑中只蹦出来六个字——勾人魂，要人命。
花宸虽然自诩容貌倾城，迷倒万千女子，但接触过的女人其实并不多，熟识的就更少，横竖就那么几个，所以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上，花大公子其实都还挺纯情的，眼下见莫离若有所思盯着自己发呆，本是想像往常一样揶揄一句，“看够了没有？有没有觉得自惭形秽？”话到嘴边，却愣是变成了，“你把我整个人看出个洞来，我也没办法变成慕容连城。”
“变成什么？”莫离这话完全是被从思绪里惊醒后下意识的反应，花宸听了却心情突然好了起来，摇摇头，轻描淡写将这个问题带了过去，“你不想和我组一起，怕连累我？”
可见，相识多年，花宸还是挺了解某人的。
莫离觉得自己今天一定是被白涟刺激的心神不宁着了魔，导致反应迟缓、抵抗力下降，才会干出盯着一个自己相熟了十年的人看出神到忘我境界这种二逼事，不然要她怎么解释这种现象，总不能要她怀疑自己是越活越回去了吧？那个更二。
怎么想白涟都是罪魁祸首，于是又在心里把白涟问候了一遍，才回到正事上，“姑且不说慕容连城那一刀子的事，严府灭门，那火虽然不是我们放的，但没有严诗诗之前犯下的那些命案，严家也不至于元气大损给那些人有可乘之机，况且江湖上现在怕是所有人都认为那火是我们放的了……”怕是慕容连城也这么认定的。当然，这一句她是在心里补上的。她虽然对慕容连城有愧疚，但说到底，也只能是愧疚，如果再让她选一次，她还是会毫不犹豫把那一刀刺进他胸口，或许过段时间当她被慕容山庄逼得穷途末路时，她还会后悔自己当初自作主张把有毒的匕首掉了包。
这就是人性的自私。
莫离在心里叹了口气，如果可以，她当真希望自己永远不会有后悔的那一日。
“怎么不说下去了？”
见她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花宸只当是在斟酌后面的话，直到发现某人脸上出现了类似伤春悲秋的情绪，才堪堪意识到有人说话说到一半自己神游了。如果不是看在小丫头今天受了刺激，还记得替他着想，花宸相信自己一定会动手将她直接扔出院子的。
莫离因为花宸那一声催促回过神来，一时也有些尴尬，干咳一声本是要继续说下去的，张了张嘴，却发觉思路似乎有点被打断了，于是不得不又花了些时间理了理思路，顺便回忆一下自己刚刚说到哪了，待得她开口，花宸刚打完第三个哈欠。
“灭门不比杀一两个人，那么多人命，严家和慕容山庄就算这两年鲜有来往，毕竟顶着‘世交’这一层关系，慕容昇无论心里怎么想，表面上是肯定要出面替严家讨个公道的，所以即便此次英雄大会和严府灭门之事没关系，慕容昇也不会轻易放过，两个送上门，也只是多一个人倒霉而已，实在没这个必要。”
她这话说的真心实意，花宸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低头闷笑了起来，莫离被他笑得莫名其妙，半晌，笑够了的那位才抬起头看她，脸上已经勉强恢复了平静，眼角嘴角却还是在那一抽一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