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银楼贵女 > 《银楼贵女》078 刚子
    刚子自来熟的从紫檀木刻花匣子里拿出一包信阳毛尖,动作行云流水般地替自己泡了一盅,顿时香气四溢,整个书房都温馨了几分。

    黄少轩起身坐到刚子对面的虎皮椅上喝了口茶,他压根没把刚子当作仆从,待他如同自己的亲兄弟。

    刚子对黄少轩也不完全是忠心和感恩,更有钦佩和惺惺相惜之情。

    一盅茶下去,刚子把黄少轩走后的情况简单地交待了一番:刘芳贵走时还算高兴,至少没有翻脸;颜如玉陪着父母去了颜府,明天才能回府。

    黄少轩揉了揉太阳穴,盯着刚子问:“你是不是也认为我娶了莫振兴的女儿做姨娘有欠考虑?”

    刚子刚端起的茶盅复又放下,仔细打量着黄少轩,提高了音量,道:“今天的你和在山东的你判若两人。女人就是祸水,她能蚕食你的肉体,摧毁你的心志……”

    黄少轩不爱听这样的说教,生生打断他的话,冷冷地问:“吉庆酒楼订包厢的事夫人参合了没有?”

    气氛紧张起来。

    刚子一楞,这种小事黄少轩为何会过问?联想到黄少轩当时的异样他不敢大意,声音低下来,“因为不知道会来多少客人,要订多少间,夫人和刘家女眷熟,又有夫人的外家在内,所以曾请示过夫人,有何不妥吗?”

    “也就是说,一共预订了三间?招待刘侍郎那间在中间?”黄少轩的话中有难以错识的不满。

    刚子困惑地点点头。

    “那你知不知道,颜如玉和莫玉勾结在一起要害死莫妍的事?”黄少轩的怒气显而易见,“也许你是无心,但是今天我差点葬送了自己还未出生的孩子的性命。”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刚子眉头微皱,一种被人、特别是女人利用的愤怒浮现于脸上。他不在乎莫妍的死活,他甚至想劝黄少轩什么也不用想,把那些对不起黄家的人杀个一干二净来的痛快,但他不能拿黄少轩的子嗣开玩笑。

    黄少轩也不隐瞒,把自己猜测到的颜如玉和莫玉勾结害莫妍的事一股脑儿告诉了刚子。

    刚子听得恍然大悟,对女人更是充满了深深的仇视。他蔑视地笑道:“从前,我只认为夫人与其他女子不同,一心替伯父、伯母报仇。现在想来,又是一个打着报仇的幌子争风吃醋的蠢女人。”

    刚子对女人素来没有什么好感,他在黄少轩面前对颜如玉的厌恶直言不讳。末了,又向黄少轩保证,道:“你放心,下回我自有分寸。”

    这是要和颜如玉划清界线了,黄少轩稍稍松了一口气。暗自寻思:莫妍不简单,颜如玉不简单,莫玉也不简单,古人云:世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还真是有些道理。怪不得刚子当初会一把大火把家里付之一炬。

    话说开了,两人之间的隔阂随之消除。

    思量片刻,黄少轩起身,从花梨木书案下的暗格里取出一大串亮闪闪的铜钥匙扔给刚子。

    刚子看着黄少轩那张阴晴不定的脸,等着黄少轩的下文。却见铜钥匙飞过来,忙机灵地接住。

    “这是东门街槐花胡同的一处五进的院子,归你了。你也老大不小的,别总在烟花之地逗留,找个正经姑娘好好过日子。”黄少轩拍了拍刚子的肩膀,摆出一副大哥教训弟弟的款来。

    刚子举着那一大串亮闪闪的铜钥匙在眼前晃了晃,清脆的碰撞声格外动听,一股暖流从心间缓缓流过。可才一会儿功夫,他就顺手把它隔空扔回花梨木书案上。

    “少轩,你还是饶了我吧!有了这串钥匙,有了婆娘,我就会同你一样被锁住了人,锁住了心。我父亲一辈子在外面风风光光,在家却被我娘和三个姨娘耍得团团转,至今连死在谁手上都不得而知,我可不想重蹈覆辙。”往事历历在目,刚子极不愿意提起,百无聊赖之下又给自己倒了杯茶,这回他把信阳毛尖换成了黄少轩惯喝的苦茶。

    不过,才泯了一口,刚子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黄少轩看了直想笑,紧张的气氛消之殆尽。

    刚子家的事黄少轩是知道的,九年前刚子的父亲刘林浩刘镖师为官府护送一批晌银在灵运山遭了贼,正好遇到黄少轩和黄兴旺从京城取了金条回来,由于黄少轩的出手援助刘镖师才保住了那一趟镖。黄少轩也由此认识了刚子。

    按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是,刘镖师却没有这个福气。两年后,仍然身强体壮的他平白无故地死在三姨娘的床上。

    然后,刚子的母亲刘夫人一口咬定是三姨娘下了春药迷惑刘镖师,致使他淫欲过度,脱力而亡;三姨娘反咬一口,说是刘夫人善妒,担心老爷把家财分给庶子,所以投毒;二姨娘往两边扇风点火;四姨娘暗暗告了官府,站在一旁隔岸观火。

    刚子的几个庶弟也不是省油的灯,为了分家产一口咬定刚子的母亲刘夫人是凶手。而且暗结勾结各自的势力,粉墨登场。把偌大的刘家整得乌烟瘴气,家宅不宁。

    刚子从小对父亲充满了崇拜,对那个乱七八糟的家庭充满了厌恶,当他查出父亲的死有母亲推波助澜的真相后,干脆一了百了,一把大火把刘府烧了个一干二净,自己再去官府自首。

    幸好黄少轩充分利用两年的时间,已在山东站稳了脚跟。他扔了大把的银子给当时任山东巡府的刘芳贵,把刚子的死罪秋后问斩定为无罪释放。官府对外界声称:刘家大火乃天干物燥,自然灾害。

    刚子由此活了下来,但是,他对女人充满了厌恶。年近三十了还不成亲,成天眠花宿柳把那些窑女折磨得死去活来,以此来泄愤。人送外号:辣手金刚。

    黄少轩知道刚子的性子并非无情,又想到这些年他为自己鞍前马后的辛劳,重新把铜钥匙塞到他手上,道:“现在催你成亲有点不合时宜。只是这宅子是我对你的一片心意,你且住着。”

    见刚子又要把铜钥匙往回送,黄少轩忙按住他的手,接着道:“这宅子离刘芳贵的府邸近,与他打交道,如同与虎谋皮,你且帮我盯着。再者说,你不要家,总不能让跟了你的兄弟也无家可归吧?那里院子多,年关也到了,好好安顿弟兄们,也暖暖人心。”

    如此一说,刚子只得大大方方接了铜钥匙,领着跟着他卖命的父亲留下来的镖师们来到新宅子。

    龙飞凤舞的镏金“刘府“二字在白雪和红灿灿的灯笼映照下格外显目,一眼望不到头的雕梁画栋美不胜收,比黄少轩为颜如玉父母买的宅子还要大上一倍有余。

    刚子面无表情地笼了笼银毫狼裘,开了正门领着追随他的老部下进了宅子。

    天色渐渐暗下来,寒气逼人,众人的热情却持续攀升,不到一个时辰,上百个大红灯笼把偌大的刘府映照得如同天上的仙宫,璀璨无比。

    当年刘家镖行的二当家刘青云已经把各个屋舍分配好,大家看过屋里的摆设,脸上的喜色掩也掩不住。

    刚子却更显得阴冷,刘青云已陪着他到正院上房走了一遭,紫檀木的多宝阁书厨,花梨木的刻花千斤跋步床,四开的练功房里各式兵器一应俱全。还有那充满生活气息的玫瑰红的湘被,景泰蓝的花觚,官窑的粉彩茶盅……就差放一个美娇娘在床上了。

    刘青云一个劲地夸赞黄少轩够义气,这一辈子东奔西跑的临老了还能有这番安定,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不多一会儿,当年镖行的三当家李贺来请他们入席。

    众人的脸上喜气洋洋,好似过年一般,不,比过年还要高兴几分。

    刚子看着一张张满足的笑脸,在推杯交盏中也象征性地笑了笑,内心深处却是无边的寂寥。

    。。。。。。

    莫昌明扶着一身酒气的莫振兴在亥初时分回了莫府。

    银楼今年又挣了个盆满钵满,莫振兴看上去兴致很高,和儿子谈笑风生,“安平的王掌柜,去年的年会上我和他约定,今年安平的收益如果番两成,他敬我的酒我决不赖帐。他果然不负重望,不仅番了两成,还拿到了丽春楼明年的订单。我一高兴,就放开了和他喝。没想到,我还没喝过瘾呢,他倒先趴下了。哈哈哈……”

    “老爷风采不减当年啊!”外院莫总管赶紧上前来帮着掺扶莫振兴,抓紧拍马屁的机会,“我还记得那年刑舅爷和老爷对饮,老爷一口气喝了一斤烧刀子,刑舅爷直接俯首称臣,甘拜下风。”

    莫振兴爽朗的笑声就传出了很远,很远。

    蓦地,莫振兴跨过门槛,忽然停下来补充道:“那个赵少辕太过机灵,像个跳梁小丑似的上蹦下达和各掌柜拉关系,很不让人省心啊!过了年,给他安排个屋里人看紧点。”

    “人选已经定下了,您就不用操心了。”莫昌明胸有成竹地回答。

    管家一付有话要禀的样子几次欲开口都被莫昌明用眼神拦下了。

    刑氏早得了莫振兴回来的消息,热水、醒酒汤俱已备下,带着一群小丫环站在二门上迎接。

    从玉缘银楼回来后,刑氏更是忐忑不安,一会儿担心莫妍不喝“安胎药”,一会儿担心莫妍喝了“安胎药”后小产后,自己成了刽子手,一会儿又担心瞒不住莫振兴……神神叨叨的没有一刻消停。

    幸好天色已晚,莫振兴又喝得醉熏熏,也没在意她神色间的异常。

    莫昌明把父亲交到母亲刑氏手上,带着莫总管拐到了外院书房。

    一进书房,莫昌明直接问道:“出了什么事?”

    监视刑氏是莫振兴的安排,莫总管不知该不该和莫昌明说,毕竟刑氏是莫昌明的母亲。可日后,这偌大的莫府就该莫昌明当家作主,他权衡了片刻,还是如实禀告:“今天上午,老夫人和二小姐在城门不远的吉庆银楼见面,正巧龙祥银楼的东家黄少轩也在那里宴请客人。下午,老夫人又赶到玉缘银楼见大小姐,大小姐没见着,只见着了她身边的大丫环小芳。”

    莫昌明果然面色一沉,“是父亲让你跟踪母亲的吗?母亲想念大妹了,偷偷过去瞧一眼也是人之常情,父亲喝高了,这事就不要让父亲知道了。母亲那边,我会亲自和她说,让她不要轻举妄动。”

    既然未来当家人发了话,若是老爷问起来他也能交差,莫总管识趣地点了点头,只是不忘提醒莫昌明一句,“老夫人和二小姐见面,为何不是在莫家或者洪家,有些蹊跷。少爷给留个神。”

    这是在间接地提醒莫昌明事出寻常必有妖,莫昌明觉得明天有必要把这件事调查清楚。

    可是,还没等莫昌明着手调查,莫妍就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