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守鼎1643 > 《守鼎1643》第0051 买船
    “让那个守卒头领把浔梧总兵李明忠叫过来!”翟式耜听完事情的经过后,心中顿时怒气填胸,胡须气得一抖一抖的,虽然这年头,骄兵悍将横行,军队中这种现象并不罕见,但他没想到自己刚上任就在自己的封疆之地遇到了。

    梧州府城西北,总兵府衙门内。

    李明忠此时正闲坐在大厅的椅子上悠闲的品着香茗。

    “兵主爷!①”

    ①兵主爷:明代下级军官和士兵对总兵的一种尊称。

    守城把总一路从仪门,穿过大堂,来到李明忠近前,半跪着道:“标下在南门**到了新任的广西巡抚翟军门②,翟军门让标下请您过去一趟。”

    ②军门:军门,本来是对总督的尊称,但官场上一向流行拔高敬称,到了明朝末年,巡抚也通称军门,也就是说,对巡抚和总督都可以称为军门。

    李明忠放下茶盏,疑道:“新来的巡抚是翟式耜?咦?他怎么刚到梧州就想到本镇了?”

    “这——”守城把总低着头。

    李明忠见此,心中明白,脸立刻阴沉了下来:“是不是你们手脚不麻利,让他揪着什么了?”

    守城把总将头叩得砰砰直响,口中道:“标下该死,请兵主爷责罚。”

    “你个废物,这点事都办不好!”李明忠劈头给了他一脚,吼道:“还不快给老子滚到前头带路!”

    “是!”守城把总如蒙大赦,立刻起身遵令而行,带着李明忠和一干家丁护卫,穿街过市,马蹄踏踏,一路上行人避易,无论官民与否,都不敢与之争道。

    这样一路呼啸而去,很快就到了府城南门下,翟式耜的车队也到了那里。

    “末将李明忠,见过翟军门。”到了翟式耜身前,李明忠不敢再横,翻身下马,单膝下跪行礼。

    翟式耜冷哼一声道:“起来说话!”

    “不知翟军门此番找末将来,有何吩咐?”李明忠起身后,拍了拍膝下的灰尘,明知故问的道。

    翟式指了指指了指城门口被扣押的流民青壮和几大筐银钱财货,大皱着眉头质问道:“告诉本抚,这是怎么回事?”

    李明忠闻言眼珠子一转,嘿嘿笑道:“军门大人可能有所误会,末将只是派人在此检查这些流民的路引官凭,以防细作混入城中造谣生乱,遇到不带路引的,末将会先没收其资财,再押入大牢,仔细审问,如果确定是细作,便会将他们的赃货充为军饷,如果不是,便会放人还钱。”

    “如今南方太平,并无战乱,哪来的细作?快将这些百姓放了,将钱物还给他们。”翟式耜心中冷笑,国朝路引制已崩坏多年,平民百姓过境早已用不上这东西了,李明忠这厮明显是想借此搜刮民财,不过他也不想拆穿,经过人生的几次大起大落后,他也看透了,凡是不要做得太绝,给人留余地就是给自己留余地,如今他刚到广西,与当地镇将的关系不宜闹得太僵,得罪太深,以后就没有退路了。

    “是,是,末将明白。”见翟式耜并没有深究此事,李明忠心中舒了一口气,因为心虚,所以态度也显得较为恭敬。

    翟式耜目的达到,不愿多废舌,淡淡地道:“此事到此为止,你下去吧。”

    陈邦傅依令退下,流民们见翟式耜并没有怎么处罚李明忠,内心虽然有些失望,不过保命要紧,趁翟式耜的车队还没走,李明忠不敢为难他们,纷纷穿起衣服,拿了自己的财物,四散逃开,翟式耜也默认了他们的行为,等他们跑得远了,才叫起了车队。

    李明忠起身上马,略松马缰,领着麾下一干亲兵牙将,在前边为翟式耜的车队开着路。

    等他们离开后,朱由榔也带着王补真趁机混出了南门,出了南门外的瓮城,视野顿时辽阔了,一条四五米宽的官道直通几里外的三江码头。

    此时正值未时(下午一点到三点),天气酷热,官道上人流稀少,除了一些衣着褴褛,拖家带口的流民乞丐,就只有些往来运货的商人车队了。

    在官道的两旁坐落着不少低矮破烂的民居,民居的四周都是民田,有些还种着稻谷或时令蔬鲜,还有一些则长满了荒草,显然抛荒已久了。

    “那新任的广西巡抚人不坏。”

    行走在官道上,朱由榔如是说道。

    身后的王补真也是赞同的点了点头:“如今肯为百姓做主的官儿已经不多了,那位翟都爷肯冒着得罪同僚的风险,维护那些小民,咱家也佩服得紧呢!”

    两人边走边聊,不一会儿就到了三江码头。

    三江码头位于梧州府城西南方五六里处的三江口,三江口附近西、南两面俱水。梧州城西南四五里处有大江,江即黔、郁二水,合流于白居易《琵琶行》的浔阳城东,为浔江;入梧州府界后,东经立山下,与桂江合,谓之三江口。大江过梧州城,下流在广东称之为西江。

    明代中期在梧州河东、河西、河南三处皆驻有重兵,建有三大兵营,为了沟通三地,更是在桂江和西江上兴建了两座大浮桥,使梧州三江六岸连成了一片,所以梧州是当之无愧的西南军事重镇。

    三江码头的地位也因之而提升,往北可坐船直通广西省府桂林,往东顺流四百里就到了广东肇庆,从肇庆一路东下三百里便是广东的省府广州。

    因为水路便利,三江码头从原先的军用码头渐渐发展成了商业码头,太平年景时,港汊里停泊了各式各样的商船,来往客商很多,连泰西红毛番都能偶尔见到几个。

    如今北方闹个不停,广西沿河一带又时常有水贼出没,抢劫来往客商,还时不时的爆发瑶乱,攻掠汉民堡寨,抢钱抢粮。

    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头,来往梧州交易的客商自是越来越少了,此时码头的河岸边上蹲满了力棒,上百个力棒将码头围了个水泄不通,却不见有几艘商船过来,仅有的几艘,也都是花船③。

    站在码头上,阵阵江风吹来,将朱由榔的衣袍吹得飘扬飞舞,猎猎作响,身上的暑气也被吹散了不少,精神不由得一振。

    过了码头沿河岸往西首而去,不到二里地,他就看到了一个占地二三十亩的造船作坊,作坊的四周整体看起来有些破旧,周围木墙上的红漆掉落了不少,只有沿河搭建的那个大船坞依稀还能看出昔日的辉煌,不过此时的船坞两旁只停靠着十来艘半新半旧的船只。

    找到正主后,朱由榔折扇一收,举步踏入了造船作坊,作坊里并没有想象中的忙碌场景,只有寥寥一二十个船工打着赤膊在作坊里工作,锯木的锯木,般木料的般木料,似乎正在修补一艘摆放在作坊正中的破船,叮叮咚咚之声不绝于耳。

    作坊里的主事见有客人来了,连忙笑脸迎了上来。

    “贵客上门,有失远迎,不知您是要修船呢还是买船?”

    “买船。”朱由榔开门见山的道。

    主事一边引着朱由榔往船坞处走去,一边殷勤的说:“我们这儿可以造渔船、脚船、沙船、驳船、画廊等等各式各样的船只不知贵客想买什么样的船啊。”

    朱由榔呵呵一笑:“我想要几艘能在江里运送货物的船。”

    一听到客人一下子要买几艘船,主事立马意识到这是一位大金主,顿时喜上眉梢,语气更添三分殷勤:“适合运送货物的只有沙船和驳船,不知贵客想要哪种?”

    “哦,还有两种?”朱由榔有些好奇道:“不妨把它们的用途都讲给我听听呢?”

    主事眉开眼笑连连点头,站在船坞旁,他指着不远处的停靠在岸边的驳船道:“贵客您看,这是一个用了两百工料的二桅驳船,长五丈五,宽一丈六,大桅高三丈五、小桅高一丈八,吃水两尺有余,最高可载重五十担货物。船底平,船上可以放置很多货物,水深水浅都能走,在江上行驶阻力小,航速快,而且价钱不高,非常实惠。”

    “那一艘这样的船作价几何?”

    主事哈哈一笑,捻着八字胡,伸出了两根手指。

    朱由榔有意挪揄他有一下,故意装着不确定的问道:“二十两?”

    主事闻言脚下一软,差点没栽个跟头,等恢复过来后,不由苦笑着道:“贵客说笑了,二十两银子连工钱都不够呢,小的指的是二百两。”

    朱由榔抿了抿嘴,良久方道:“二百两,贵了些。”

    “一点不贵呢!”主事见客人嫌贵了,忙笑着解释道:“两百料的驳船,光工料本钱就要一百五六十两,作价二百已经很便宜了,贵客不信可以去外面打听打听,这梧州地界您肯定找不到比咱们船坊更便宜的二桅驳船了。”

    ③花船:两广的**多开在船上,其舟多为画舫,因而又称“花船”。其实花船的起头是潮州、嘉应州(今梅州市)一带的水上居民延户(亦作蛋户、疍民),因系受歧视之“贱民”身分,养女多为船妓。她们以船为屋,扮妻女待客,持为生计。时间长了,渐渐的所有的两广人都形成这样的思维定式,好像嫖妓就非要去船上不可。于是,花船流行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