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守鼎1643 > 《守鼎1643》第0052 落魄牙商
    朱由榔不可置否的笑了笑,道:“麻烦钱主事再给我说说沙船的用途呢?”

    姓钱的主事见客人把话题转移到了沙船上,便顺带为他介绍了起来:“沙船又叫方艄,方头方尾,多桅多帆,适合内河及海上航行。船底平能坐滩,不怕搁浅;甲板面宽敞,船宽初稳性大;帆高利于使风,吃水浅,阻力小,航速较快。

    一般的二桅沙船载重在二千石到四千石,一次运货量很大,不过船的价钱相对也很高,一艘沙船大概需银钱六百两到一千两的样子。

    咱们梧州地界小,很少有客人买沙船运货,所以船坊平日里也不会单独去造方艄,若贵客想要,咱们船坊可以集中有经验的老船工们单独为您建造几艘。”

    “那到不用了。”朱由榔皱起眉头,思忖了会儿,最后还是选定了二桅驳船,将来他要做的是棉纱生意,棉纱不吃重,二桅驳船五十石的载重量对目前的他来说足够了,沙船虽然载重量很大,但价格太高,以朱由榔如今的财力还买不起。

    当初卖牙膏得到的四千多两银子,经过小半年的花销,到现在只余下大约二千两的样子了,如果买了沙船,他就没有余钱进棉花、麻花等原料了。

    盘下了两艘二桅驳船后,还需要招募一些懂得驾船的水手,驳船的操作并不复杂,江岸两边有不少贫苦渔民懂得驾驶,朱由榔以每月二两到五两价钱招募,让穷惯了的渔民们惊喜交加,心动不已,纷纷毛遂自荐,最后选了七八个资格最老,驾船技术最好的渔民分别充作两艘船的水手。

    处理完这些琐事后,朱由榔见天色不早了,便带着王补真准备回城了,两艘驳船暂时留在了岸边,由三四个王府侍卫专门看守。

    从五月初到六月初这段时间,他花费了三四百两银子购买木料,器械,让府中的木匠和学徒们制造了三十多台新式四锭纺纱机,在王府里单独开了一个小型纺纱作坊。

    纺纱需要的纺纱工也选定好了,王府中侍卫和匠户里有不少懂纺纱的家眷,朱由榔决定让他们做第一批,开工后以计件制的方式每人月薪三钱到三两不等。有银钱为饵,那些家眷们非常踊跃,能多一份钱粮补贴家用,自然乐意得很。

    这也是朱由榔想看到的,说实在点的他现在的行为已经属于犯禁了,所以保密是第一位的,王府里没有外来人员流动,当然方便管理和保密了。

    纺纱作坊的主事,朱由榔决定选李匠头的内人赵氏去做,这个妇人不仅脑子好使,而且是个纺纱能手,负责领导纺织棉纱最合适不过。

    负责纺织棉纱的人虽然有了,但负责到外面卖棉纱的人却还没有着落,也难怪朱由榔迟迟找不到合适的人手了,毕竟负责卖棉纱的人不仅要保证忠诚,还得懂如何做买卖,得有从商经验,王府里不管是丫鬟、内官,还是侍卫、匠户,都无法胜任这个职位。

    正在他万般无奈之际,王府教授严廷英告诉朱由榔,他有个亲戚是梧州城里的一个落魄小牙商,虽然落魄潦倒,但却有几十年从商经验,是个老商户,他可以想办法把他招揽进王府,负责买卖棉纱的工作。朱由榔闻言不由大喜,嘱咐严廷英不惜一切手段,务必把那亲戚招揽到手。

    如今两天过去了,也不知道这事成没成,朱由榔走在回城的留上,心里如此想到。

    梧州城西,严家新宅正厅里。

    严廷英和一个身着半新不旧的葛布长衫的中年汉子围坐在一张崭新的八仙桌前,桌子上摆了不少菜肴,有花生米、红烧肉、韭菜鸡蛋、烤鸭、小葱豆腐等等,还有两三蛊烈酒,两个大碗,两双筷子。

    正厅里弥漫着饭菜的香味,中年汉子喉结耸动,轻轻扇动鼻翼,猛嗅着香味,却是不好意思先伸筷子,只得寻出话题,分散一下注意力。

    “不知七叔招我来有何吩咐?”

    中年汉子名叫严庚,虽然年纪不小,论辈分却是实打实的严廷英本家族侄。

    “这个待会再说。”严廷英看出了中年汉子的心思,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们先吃酒,等酒菜凉了再吃,味道就不鲜美了。”

    说完伸出筷子,往嘴里送了一块精肥夹杂的红烧肉,中年汉子严庚见状也不再客气,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之后,严廷英方才慢悠悠的开口道:“梧州城里的永明王爷,你知道吗?”

    严庚喝了口酒,又往嘴里塞了几粒花生米,口中含混不清的说道:“当然知道了,七叔现在不就在王府里供职做教授吗?”

    “不错。”严廷英抚须一笑,道:“以前你对我家颇有照拂,这些为叔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七叔客气了,这是侄辈该做的。”严庚闻言摆了摆手,毫不在意的道。

    严廷英暗自点了点头,说道:“叔今日招你过来,也没别的事,就是想给你谋个富贵。”

    “富贵?怎么说?”一听到这,严庚顾不得再吃,忙放下筷子问道。

    严廷英压低了声音,沉声道:“永明王爷将要做大宗的棉纱生意,却苦于没有精通商事的人才,找不到合适的掌舵人。

    你在牙行里干了二三十年,经验丰富,所以当时叔就向王爷推荐了你,王爷已经点头了,就看你的意思了。”

    “这个……”严庚听完扯了扯嘴,却并没有欢喜,他迟疑了片刻,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叔的美意侄心领了,侄记得王府从商可是要触犯宗律的啊。说句叔不爱听的话,侄要是去了,只怕以后出了事儿,那王爷没什么事,侄怕是要顶黑锅,死无葬身之地了。”

    “庚子,你太多虑了!”严廷英见自己的一番苦心对方并没有领情,不禁有些嗔怒的道:“叔会做害你的事吗?”

    “侄儿当然知道叔不会,只是——”

    严庚蠕动着嘴唇,有些心虚的道:“那差事着实坑了点啊!”

    “坑什么坑,你可知王爷给你开的薪水是多少吗?

    “多少?”

    “底薪每月十两,然后每月根据利润大小再额外提成一到十两,甚至百两不等!”

    “几十两月银!这么多!”严庚失声叫道。

    “可不,比叔我的月俸都要多几倍呢!”

    严廷英感慨了一下,又耐心的劝道:“你想想,你如今在牙行里每月累死累活才大几十个子,家里连老婆孩子都要跟着受罪。若是去了王府,只要干一年,就顶你大半辈子的辛苦所得了,你叔我在王府里供职,平日里自然会照应你一二,你还担心个什么呢?

    再说了,那永明王爷可不是个莽撞的主,不仅聪慧多智,而且目光长远,胸有丘壑,虑事都是一步十计,做得滴水不漏,颇有些明主的风范。如今虽有天子在位,海内却已奔溃,永明王作为神宗嫡系,未来不是没有登位的可能。

    所谓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如今王爷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你我此时若是能倾尽全力辅佐,将来说不得我严家还能再得个三百年富贵,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是,是,叔说的有理。”

    严庚听完果然有些意动,不过仍有些举棋不定,他试探着询问道:“叔,要不让侄儿回去再想一想?”

    “去吧。”严廷英话已至此,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再说什么了。

    严庚回到家后,跟他婆姨刘氏谈起了此事,刘氏垂头想了想,道:“你七叔的话没错,想你在外面给人家打理买卖,每天早起晚归,风里来雨里去的,一个月才落下多少银子?

    你看你七叔,自从入职郡王府做了教授后,吓,那个气派,啧啧,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家里的破旧宅子,才三个月不到就推倒重建了,三间七架,高高大大的,米缸里白花花的精米每次去看都是满满的。

    据说你七叔现在的月俸,就是天天吃肉都吃得起,每回请咱们去做客,都整治了一大桌子菜,你不是次次都吃得肚皮溜圆才舍得回来吗?

    想当初你七叔家落魄的时候,我就看出你七叔是个有本事的人,不是寻常的迂腐读书人,迟早会出人头地的,所以才让你时常接济一下他。

    你看,我没料错吧,你叔父如今攀上了高枝,富贵了,晓得报恩,现在特意抬举你,一个月几十两银子的大差事,你还这般瞻前顾后的干啥?”

    “我不是怕有银子却没命享受嘛,跟着王府做犯禁的事岂是个好行当,弄不好会掉脑袋啊!”

    严庚蹲坐在门角,吧嗒吧嗒得抽着劣质的烟丝,整个眉头都皱在了一起。

    “就因为这个,你就甘心让我和你儿子一辈子吃糠咽菜,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刘氏忍不住埋汰了几句,见男人依旧蹲在那里一声不吭的抽着烟,顿时更来气了,指着他鼻子骂道:“你个怂货,就这点出息吗?我一个妇道人家都知道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要好好把握,关键时刻你却没胆了?”刘氏尖利的声音吓得严庚脖子一缩。

    知道自己男人也是因为担心家人的安危,才犹豫不决,刘氏只得强压住了火气,放低了声调,又劝道:“据说你叔父颇得那永明王爷赏识,在王府中地位颇为尊崇,有他在王府给你撑着,咱们家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再说了,如今的宗藩王府哪家不是在偷偷经营着钱庄店铺的,也没见朝廷怎么处罚他们呀。

    听你七叔那话,如今有天变之兆,永明王很可能做天子,你现在要是抓住机遇,进了王府,将来说不定还能搏个从龙功臣当当,我也能蒙幸封个诰命,跟着你享享福。

    当家的,听奴一句劝,抓住机会跟着你七叔去挣份功业吧!”

    刘氏这一番软硬兼施的话下来,严庚再也找不到其他理由来拒绝这个差事,终于坚定了决心,闷着头狠狠吸了两口烟,道:“好,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