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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0章制盐与卖盐
  给矿盐做脱毒处理的实验涉及的是物理和化学的综合知识,这本身并不是多么高深的学问,但这里是大魏,格物被认为是世间最神秘的学问。
  什么是格物?格物一词最早出现在《礼记•大学》“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意为探究事物的道理纠正人的行为!
  格物致知,是中国古代儒家思想的一个重要概念,乃是儒家专门研究“物之理”的学科,算是儒学的一个分支。只是很可惜,因为格物要涉及许多的具体操作,会需要了解很多的农、工、甚至是商方面的学问,这是骄傲的儒家的学子看不上的,所以这门伟大学科在战国后期就被儒家所抛弃了。
  然而,袁烜对于格物有自己的看法。所谓格物应该是前世他所知的所有自然科学的统称,包括物理、化学、生物、医药学、天文学,甚至是水力学和建筑学等等!
  大魏人不知道下雨是格物,挑水是格物,烧饭是格物,就连放个屁其实都有格物的大道理在里面。他们狭隘且固执的认为,像是袁烜现在所做的这种伟大的尝试才叫做格物,才配叫格物。
  “荣国公,其实这些真的不用你亲自来的,随便叫个有些力气的侍卫都可以的!”
  四大镇国将军,这是曹穆当年潜邸时期的四个武职亲信,天下历来有郭锋憨,曹策儒,齐垠忠,夏乔猛的说法。如今袁烜已经见过三位大将军了,如果说齐垠和夏乔的特点还不明显,那么对于郭锋的这个憨字,袁烜十二分的认同。
  袁烜说换个人来打下手并不是关爱这位荣国公,而是嫌弃他做事毛手毛脚。用小锤子把整块的盐矿砸成小块,然后倒进石磨里,袁烜要的是把这些矿盐磨成粉末,而不是变成粉尘。
  郭锋硬是不听,他觉得这种伟大的试验就该有轰轰烈烈的事情发生,他看了这些工具,觉得唯一有可能轰轰烈烈的就只有这个石磨了,于是非要自己亲自来转动石磨。
  只是他转的痛快,却是不能让人继续添加进石磨眼,他转的是空磨不说,还把那些磨好的矿盐粉末给转的扬起了粉尘。
  袁烜的劝阻不仅没有起到作用,那郭锋转的更起劲了,憨傻的笑容似乎在告诉袁烜自己才是最有力气的那个。
  好在曹穆也受不了了,所以一脚把郭锋给踹开了,然后马上就有內侍上前轻轻的转动起来。
  这个太监的年级不大,长得有些像是袁烜前世的某个流量鲜肉般清秀,但是那手指的关节很明显是练武练的,说不定还是老不死的门下,这让袁烜立刻有了些好感。
  深褐色的矿盐粉末从石磨走边处缓缓溢出,另一名小內侍在袁烜的吩咐下拿着干净的笤帚把粉末扫进木桶里。
  一连磨碎了八斤的矿盐,然后桶里一边加水一边搅拌,直到再也看不见一颗完整的颗粒,这意味着矿盐全部溶解进了水里了。
  再找来几个差不多大小的桶,就倒进下一个蒙了密麻布的木桶。倒完之后大家发现麻布上全是灰褐色的东西,看上去很是邪乎,而揭开麻布后,刚刚还是深褐色的盐水竟然变淡了不少,但颜色依然鲜艳。
  第三个木桶口上在绑上双层麻布,然后是三层,再是四层,如此重复再三。等到第四层麻布被揭开之后,木桶里的盐水基本已经完成了脱毒。但是此时的盐水一定还是非常苦涩,想要干净清爽的盐还需要进一步提纯。
  六层紧密的麻布包着柳木枝子烧的木炭,一小包一小包的把掌柜的新买的大漏斗塞的满满当当。灶台上方搭了个简易的木架子,把漏斗固定好,然后把木桶里的盐水缓缓的倒进漏斗,然后无色透明的盐水淅淅沥沥的流进了锅里。
  清澈见底的盐水和一开始浑浊的深褐色溶液完全是两个品相,若不是这么多双眼睛看见,谁能相信。
  一直坐在椅子上旁观的曹穆已经起身了,他已经确定袁烜真的会制盐,而且一定是更好的盐。
  当漏斗里的盐水不是流下来,而是滴下来的时候,袁烜吩咐点火加柴。郭锋自告奋勇的要去灶后看惯炉火,这关键时刻曹穆终于没有允许,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由那个掌柜的亲自来做。
  做到了这一步基本就不用忙活什么了,袁烜悠哉悠哉的给自己倒了杯水,时不时的瞄了锅里一眼就当是在监工。
  “这样就能出盐?”
  曹穆就算是心性再好此时也忍不住发问,因为这东西对于大魏来说意味着太多太多。
  袁烜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抓着刚刚曹穆座位边小几上的不知名糕点品尝起来,这一时半会的卡在喉咙上回答不了曹穆的问题,刚要喝口水顺顺喉咙,背上被人一拍,袁烜差点把自己的肺咳出来。
  一看就知道是老不死的下的黑手,他或许是在告诫自己出盐之前不要太放肆。
  “陛下稍候,只要这锅水烧干了自然就能出盐!”
  于是这个庞大帝国的皇帝平生第一次关心炉膛的火是不是很旺,还亲自捡了一块劈柴到炉膛边。
  看着沸腾的盐水不停的翻腾冒起气泡,所有人都像是被提着脖子的鸡看向锅里,然后保持这个姿势等待水干。
  一锅水变成了半锅,半锅再变成半半锅,这时候原本清澈的盐水变成乳白色的液体,然后越来越白,锅的边缘往下尽是一层白白的痕迹,并且越是底下越浓密。
  “出盐了!”
  锅底已经有大块大块的盐了,这让郭锋忍不住叫出了声,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犯了傻,紧紧的捂着了嘴巴不再言语,只是那两只大眼睛越瞪越大,仿佛它们也在呐喊一样。
  “撤火!”
  当锅里只有最后一点水的时候,袁烜果断下令撤火,炉膛里的余炭和铁锅的余温足够把这些水烘干。
  没等袁烜验收,他就被一群人挤出了灶台范围,那里现在已经成了禁地。
  老不死的抓起一小块轻轻一捏,然后那块盐就变成了一搓粉末。
  老不死的用手指来感受,郭锋就豪爽多了,他直接掰下一小块直接丢进了嘴里,然后他的脸就变得精彩了。笑不是笑,哭也不是哭,看上去更像是痛苦的抽搐,只是依然不舍得把那一小块盐吐出来。
  曹穆的手指在锅里轻轻一蘸,然后在舌头上轻轻一舔。很咸,很涩,但就是不会苦!
  这是盐的味道!
  “天降祥瑞,我大魏国注定万世永昌!”
  曹穆张开双手哈哈大笑,似乎眼前的这点盐就让他拥有了全世界一样。
  “恭喜皇上!”
  所有人齐齐下跪大礼参拜,而且说得那叫一个整齐。袁烜有些懵逼,这好好的怎么又要跪了。
  不过别人都跪了自己不跪似乎说不过去,所以也赶紧跪下表示恭喜。可袁烜心里那可真是苦涩,狗屁的天降祥瑞,还不是自己这个后世人带来的福利,至于恭喜也应该恭喜自己即将获赏才是!
  众人起身后,掌柜的小心翼翼的把锅里晶莹的盐块取出装盆,只是略微拿锤子一砸,盐块就变成了细细的盐粒,模样说不出的让人喜欢。
  三斤七两,掌柜的当着曹穆的面把收集起来的盐称了重量,然后包括曹穆在内的所有人都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八斤矿盐能出三斤七两的无毒精盐,而且还没用用到什么其他的贵重神物来制作,这个过程都是些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东西。
  “一斤盐市价是两百文,这还是江淮和洛阳地区的价格,若是偏远些的地方更高,据说蜀中最高时候买到了五百文还是有价无市,那些私盐商人黑了心肠,只顾着自己发财,全然不顾百姓缺盐是如何困苦。
  如今好了,袁烜你献出制盐秘法,从今往后我大魏再无缺盐之忧,朕倒要看看那些世家还怎么用盐道掣肘朕的政令。”
  不像是刚刚的欣喜若狂,此时的曹穆更像是一条张牙舞爪的猛虎,而这盐就是他新长出来的翅膀。
  “陛下,不知你为这新盐定价几何?”
  袁烜必须在这个时候把盐价给敲死,他可是和田家还有个交易,万一曹穆一拍脑袋定高了,那袁烜岂不是只能捏着鼻子赔钱给田家。
  曹穆可能是没想到袁烜会在自己雄姿勃发的时候问这么不上道的问题,所以显得有些不高兴。
  “定什么价有什么问题吗?”
  “陛下,当初家师发明这制盐之法想的也是有朝一日人让天下人都能吃的上盐,若是和以前一个价,恐怕有违我师父的初衷。
  当然,更吃亏的还是陛下!”
  听袁烜这么一说,曹穆倒是来了兴趣。
  “哦?朕又如何会吃亏了?”
  曹穆这么一问,他身后的老不死的暗暗感叹,袁小子多半又要开始卖弄了,然后他又能说服所有人。
  “陛下,刚刚制盐的全过程你也看到了,这三斤七两盐的原料是北地的矿盐,可以说几乎是没有成本的,只要陛下一道令下,全天下的有毒矿盐都能收归国有,这甚至没有任何人会反对!
  再有就是这些设备都是可以反复使用的,就算是人工和柴火,甚至是铁锅的损耗,这些统统加在一起应该也不超过五文钱已经的成本。
  如果要说成本,最主要的应该是运输!好在陛下你富有天下,我大魏的用这个方法能制盐的盐矿遍布全国,所以运输这块实际上也不是问题。
  既然成本如此之低,就算是不卖高价也能有暴利可图!
  再者,之前我大魏的盐一半在朝廷的掌握,一半归暗地里的盐帮所有,而盐帮是怎样的背景陛下想必比我更清楚。如果我们卖了高价,那就是给盐帮继续生存的空间与土壤,起不到打击的作用。
  然后,盐自古就是暴利,同时也是贪污腐败的重灾区,精盐的问世必定会有一大批新的与盐有关的官员,到时候难免有些不法之徒!
  最后,如果精盐还是高价,甚至更高价,那贫苦百姓依然吃不起,他们的体质不能得到改善,我大魏也难以找到更好的兵员。”
  袁烜说了这几点,本来还想再胡说八道几条,结果曹穆听得有些不耐烦了,大手一挥问道。
  “那你说说该如何定价?”
  “陛下,小子觉得在定价之前,我们应该先开放盐市!”
  “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准许私人可以合法卖盐,当然必须是在大魏境内,私自贩盐出境者还是老规矩杀无赦。
  只要国内开放盐市,陛下只要下令他们只能在朝廷的盐场或下辖机构进货,然后卖价也不得超过陛下所定的最高限度。此举最关键的作用在于把盐税清楚明白的掌控在朝廷手中。
  这一招釜底抽薪直接就断了盐帮的货源与渠道,朝廷就能把所有盐道握在手中,盐帮就没了生存的土壤。而没有暴利,盐帮就没了生存的空间。如此一来破坏各地治安的盐帮也将自动解散!
  当然,朝廷收拢了市场,降低了成本并没有损失利益,相反税收这块还会因为市场扩大变得更为丰厚。
  除了朝廷,得利的还有百姓,他们能以低价买到上好的精盐,不仅是从改善体质上有利于大魏兵员的征召,盐也能更好的储存食物,可以给百姓更多的选择。
  所以小子才说盐不能定高价,而且必须让百姓参与其中,允许小商小户开店卖盐,如此得利的是陛下,是朝廷,是天下百姓!
  所以,请陛下三思!”
  袁烜说完便拜服于地,曹穆虽然很好说话,但是万一受不住暴力诱惑做杀鸡取卵的事情,第一个吃亏的还是袁烜。
  曹穆看着跪在地上的袁烜,心中满意他的分析,同时也为他为民着想这一点很欣赏。但偏偏他的所有设定中自己竟然是那个目光短浅的愚蠢皇帝,想到这一点曹穆就有些牙痒痒!
  藤条抽在屁股上的声音很清脆,虽然只有一声,但随之而来的惨嚎却是那么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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