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歧路之殇 > 《歧路之殇》第17章 第三幕 暗潮涌动(一)
    亦步亦趋地走在富丽堂皇的走廊里,丹尼尔的心里满是忐忑,他们已经筹谋好了,把海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推上了棋盘。

    人力,他们的人多如泥沙,那些人忠诚可靠且不畏惧死亡,或者如今不能称之为人了,因为那些人自动和人划清了界限,虽然长着人的外表,但是心性和理想让他们注定成为现代人的敌对,他们是圣徒。

    物力,他们掌握着古老的炼金术,能锻炼出锋利坚韧的冷兵器和坚固轻巧的装甲,即使以现代的制造技术也无法媲美的强大技术。兵器和装甲就陈列在仓库里,虽然在悠悠岁月中它们慢慢淡出了杀伐的舞台,但在不久的将来,它将重新彰显它的锋芒和冷冽。

    财力,看上去不过蜗居在一个弹丸之地,并且这个弹丸之地的边境线的长度还不及某些大国的一条铁路专线,但是教会的神圣存款绝对可以和世界上任何一个政府,任何一个党派相抗衡,当把这笔巨额资金洒出去时,就像一场从天而降的金币雨一样,注定会洗刷一下这个世界。

    可惜万事具备,只缺一个确定的目标,就像你已经刀剑出鞘,炮筒也架在了炮台上,却不知道要明确攻击的目标,总有些无力感。

    这一次,教皇和众位圣使之间产生了分歧,因为教皇提出的目标和圣使们预期的不一样,的确,教皇定下的那个目标实在不好一口吞下,以至于似乎纵然再缜密的筹备也堵不住“一招走错,满盘皆输”的风洞。

    圣使们托丹尼尔来探探教皇的口风,但其实这一切都是徒劳的,教皇定下的事不会更改,至于圣使们心中残留的那点期望挽回点什么的意思,将在他下一次传话后彻底消失。

    走廊里烛光摇曳,看上去那么柔和,仿佛天使羽翼上的细绒,又仿若圣母的摩挲,丹尼尔感觉脸颊暖暖的。精心雕饰的烛台上插着的白色蜡烛是秘制的,可以持续燃烧几个月,而且不会淤积蜡油,教皇说他不喜欢蜡烛流蜡油,因为那看起来像是婢女在流泪。

    走廊两边的墙上点缀着几幅油画,一概是世界顶级花匠的倾血之作,画上人物的神情一律恬淡安然,仿佛从未被烦恼侵扰过:圣母玛利亚头顶光环,怀抱圣婴,慈爱与纯洁集于一身;耶稣牧羊于河边,流水淙淙,羊儿醉心于多汁的鲜草,圣子不执木鞭反执手杖,慈眉善目,注视着怀里的羊羔……脚下的纯羊毛地毯轻揉着丹尼尔有些酸麻的脚掌,一身的疲惫顿时消散了不少,后背的冷汗也渐渐褪去了。

    他的冷汗是周围的气氛催起的,丹尼尔那敏锐的知觉告诉他周围弥漫着肃杀之气。这股气息飘荡在每个角落,圣彼得广场,典籍馆……甚至是教皇宫。如果再把范围扩大一些,就是整个梵蒂冈,整个教皇的管辖地。

    这肃杀之气来得莫名,它和庄严混合一处,杂糅出非同寻常的威势,像是风暴来临前的大海,崩塌未起时的雪山。丹尼尔还知道这无处不在的气息是刻意掩藏后的效果,但却藏不住,因为它太过庞大,也太过锋锐。

    丹尼尔下意识地加快脚步,想要把身后尾随而来的肃杀甩脱掉,身子移动时带起的风引得烛火摇摆得更加厉害,像是不安的扭动。

    望着面前的一道通体雪白的拱门,丹尼尔停下了脚步,多少次,他小心翼翼地经由这道门拜谒那位居高临下的圣主,那个雄踞在风口浪尖之中的皇。

    丹尼尔习惯性地仔细瞧了瞧门上雕着的无蕊白百合,一种强加出来的圣洁之花。这门是教皇登基后换上的,他换了好多东西,现在那些精雕细刻的摆设都堆在废弃仓库中,取而代之的是另一批精雕细刻的摆设,教皇说过去的腐朽该剔除掉,该注入新的活力,就像这个世界。

    确实比过去的新颖,丹尼尔想起换下的那扇通体乌色的门,想必它现在被掩埋在层层废弃之物的地下,品咂着灰尘的味道。

    丹尼尔抽出了胸前的银色十字架,以极具穿透力的磁性男音朗声道:“于迷途,于黑暗,愿受引领,请赐光明。”

    话音刚落,这道高近三米、顶级木匠手工锤造的门便由中间被缓缓地拉开了,丹尼尔趋步进入,瞥了瞥两旁掌门的圣卫,眉眼低垂着恭顺地朝里走去。他的靴子踩在地板上不发出一丁点儿声响,丹尼尔找了一个自认为合适的位置站定,他在等待着。

    “他们怕了吗?”教皇宫内,晶莹剔透的地板反射着吊灯洒下的光辉,将整个宫殿烘托得如同天国。七层高大的台阶之上,一个中年男人正端坐于威仪非常的石座上,眼睛定定地望着丹尼尔,中年男人正是天主教教皇尼古拉斯九世。

    此时的他头戴白色无边帽,帽檐边几缕刻意钻出的金发无风自起,灵动飘逸;一袭织有黄金纹路的白色法袍衬得他庄严肃穆,手中挤满宝石的黄金十字架让他看起来像是审判人间的天神,无与伦比的高贵不似人间,那些所谓的贵族气质与其相比简直如同藏在缝隙的污垢。

    “圣使们只是觉得不稳妥。”丹尼尔毕恭毕敬地说。

    “听你的语气,你也认为不稳妥吗?”

    “一切唯圣主是从。”

    “几百年了,那些所谓的军事力量消磨了他们的骄傲,让他们宁愿蜷缩在角落里谩骂与自命不凡,也不敢夺回属于曾经的高贵。”顿了顿,“是时候夺取往昔的荣冠了。”说完,教皇拍了拍手。

    连通教皇宫正厅的十二道偏门齐声洞开,铿锵的金属撞击声自门口涌入正厅。丹尼尔的头不偏不倚,他知道那是身披甲胄,手持各色武器的圣徒,身后的肃杀之气仿佛凝成了实质,仿佛一柄阔剑直指他的后背。

    丹尼尔浑身一震,不是因为身后的重剑,而是教皇身边的那位只闻其名不见其身的圣使——守卫圣使丘比特,他的专职就是保卫教皇的安全,他就是教皇的影子,你看不见他,他却早已看穿你。

    丹尼尔扫过一眼,他注意的不是守卫圣使的容貌,而是他背着的那把弓,他只瞥见了弯弓的一角,看上去只是寻常的木头,但丹尼尔深知那是在炼金术上登峰造极的大师的得意之作,身后那些圣徒所配带的武器根本无法与之比拟。

    炼金术的顶级之作加上天赋的伟力,这破坏力不敢想象,听说他还练成了弓术中的“不射之射”,不知道多么骇人。

    说起炼金术,现代人只是肤浅的认为炼金术的贡献不过催生了化学这门学问,其实他们不懂的还多着呢,丹尼尔想着想着居然走神了。

    “只不过是一个大一点的羊圈而已,‘牧羊’计划还怕羊多吗?好了,你去吧。”教皇再度开口,只是少了些许威严,多了一丝不屑与戏谑。

    “圣主英明”。丹尼尔屈身而退,出了教皇宫后不敢稍有耽搁,疾步朝外走去,他知道圣主刚才的举动是在给部下注射一针强心剂。

    “黑暗引来了光明,光明催生了黑暗,世界颠覆,规则重书······”,尼古拉斯九世内心的狂热再一次引燃了他瞳孔里明灭的火焰,微微上翘的嘴角诉说着一个令人向往的预言。

    时间追溯到公元五世纪,罗马主教占得地利,日渐势大,最终凌于众主教之上,专以“教皇”自称。揽权,干政,罗马教皇举着宗教的旗号来满足自己日益膨胀的**。经过一任又一任教皇的“苦心经营”,教皇逐渐对政治、经济拥有绝对的控制权,直到十一世纪,教皇的权势如日中天,甚至对君主有直接的任免权,生杀允夺尽握其手。

    泰极否来,随着西欧中央集权的形成,教皇的权利被野心勃勃的政治家一点点地蚕食,昔日的刽子手沦为待宰的羔羊。圣仆雾涅尔的背叛,使本就风雨飘摇的局面雪上加霜,十六世纪,异徒马丁路德的分裂更使教会一蹶不振。而后一系列的宗教改革运动进一步消弱了教皇的地位,以至最后昔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教皇只得作为一个单纯的宗教元首、一个虔诚的布道师活在世人的眼里。

    历史的风云变幻早已从世人的脑海中淡去,如今宗教所扮演的只是教徒内心的一种信仰,或许称之为一种暗示或一个习惯更为恰当,他们信仰上帝的初衷大概就是上帝可能会允许他们留在天堂。

    内心不断地推演着一个庞大的计划,教皇尼古拉斯九世缓缓地站了起来,修长的身躯撑起宽大的法袍,黄金十字锡杖被他竖持在手上,似是回忆起了什么,他的眼神变得有些迷离,如同月光下的粼粼湖面,平静而深邃。

    在他的身后,一面巨大的纯白墙壁上,受难的圣子耶稣被钉于黑色的十字架,刺穿手脚的痛苦定格在他低垂的头颅上,身体呈现一种隐忍的扭曲状态。生前,他便看见了世人内心的怯懦与丑恶,不惜以死身为世人祷福;死后,千年的时光让他的坚忍抵不过一块神秘的裹尸布对世人的吸引。

    在混沌白色的衬托下,一切显得那么明朗,明朗得有些讽刺。

    世人的苦罪加诸一身

    流血的忏悔换来苟活

    迷途的羔羊啃食着**的青草

    轻微的鞭策已不足以驱散它们如狼的贪婪

    ······

    “乔舒亚,时间证明你的仁慈是愚蠢的,我,教皇尼古拉斯,才是真正的拯救者,就让你那复活的执念来见证羔羊那来自灵魂的颤栗吧!”

    “下一个黎明前,我代上帝降罪”。威仪凛凛,教皇尼古拉斯九世高傲的说道。

    仿佛是为了表达对他霸气宣讲的臣服与歌颂,披坚执锐的圣徒开始唱起颂歌来,犹如滚滚闷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