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歧路之殇 > 《歧路之殇》第21章 第三幕 暗潮涌动(五)
    佩吉·卡特把防暴凯迪拉克停在了一幢二层乡村别墅前,透过车窗,素白的木制栅栏令他眼前一亮,栅栏好似安全卫士一般守护着温馨的港湾,那是他和黛丽丝亲手竖起的。佩吉扭了扭肩膀,试着卸掉疲乏和僵硬,这对他来说是个奢侈的放松动作,他不由窃喜:总算可以休息一天了。

    关上车门,佩吉脚下铮光瓦亮的皮鞋踏上了通往别墅正门的彩石路,顾名思义,彩石路是由各式各样、颜色各异的石头铺成的,有温润圆滑的鹅卵石,有斑斑点点的花岗岩,也有低沉黯淡的大理石和一些千奇百怪的碎石,每一块都是佩吉和黛丽丝共同收集的,每每走上彩石路,佩吉便浑身充满骄傲,不是那种人前风光的骄傲,而是人后幸福的骄傲。

    彩石路像一条斑斓糅杂的彩虹,其中有一块石头最特别,那是他在军队服役期间从一条小溪里捞来的。

    当时佩吉的所属部队正横穿小溪,“哗啦啦”的蹚水声不绝于耳,原本澄澈清亮的溪水由于搅动而变得浑浊,淤泥像沙尘般弥散,遮盖了水底。但是佩吉还是一眼瞥见了它,像一撮火苗扎根在水里,红艳艳的心形石。佩吉迫不及待地俯身将它捞在手里,擦干水渍后揣进了上衣兜,为此,他错过了一颗呼啸而过的子弹。

    那颗出膛自千米之外的子弹本该削掉他半边脑袋,然而最终遭殃的是棵单人合抱的西非乌木,触目惊心的弹孔令他直呼上帝保佑,同时在心里默念:“我的幸运女神,黛丽丝。”后来,佩吉将心形石邮寄给黛丽丝,再后来,他与黛丽丝携手铺成彩石路,而心形石被安置在了一个充满美感的落脚点——彩石路的黄金分割处。

    佩吉刻意放缓步伐,因为他无法忽略周遭的美,右侧是花坛,遍植着亭亭玉立的红月季,像从地下喷薄而出的岩浆,猩红而热烈。左侧是草坪,可怜的鲜绿爱抚着疲劳的眼球,瞧那湿漉漉的样子,显然不久前沐浴过淋漓的水汽,像是莹莹翡翠一般。

    当初佩吉提出将月季点缀在草坪上的意见时,黛丽丝委婉表示反对。

    黛丽丝:“绿色代表你,红色代表我,为什么要将两种无瑕的事物混淆在一起,佩吉?”

    佩吉:“那样不更好吗?象征我们永远在一起啊。”

    黛丽丝:“不不,中国流传着一个爱情故事,牛郎和织女是一对情侣,可是他们每年只能在喜鹊搭成的桥上相见一次,佩吉,你看,草坪是你,花圃是我,彩石路是鹊桥,是不是特别美妙?”

    “我不想彼此分开。”佩吉失落地说。

    “怎么会?我已经接受了你的心,那颗心形石不就是你给我的定情信物吗?我希望你我的爱情像牛郎与织女一样牢不可破。”黛丽丝扑进佩吉怀里。

    黛丽丝告诉他其实自己的母亲是一个中国女人,一个她只在照片上见过的中国女人,也许是体内流着中国人的血,她从小对中国文化怀着浓厚的兴趣,自学汉语,犹爱中国诗歌,她还时常教佩吉用汉语念一句古词: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古词的发音对于佩吉来说非常拗口,但佩吉倾酔于它的意涵:远隔挡不住真正的爱情。

    在他眼里,黛丽丝是最动人的,在他心里,供奉着一座属于黛丽丝的神坛。

    佩吉已经走完了彩石路的一半,镶嵌在路上的心形石非常显眼,一如既往惊红艳艳,佩吉习惯性地轻踏在心形石上,感受着石质红心的跳动,和他的心脏同步跳动。佩吉回身望了望,这也是个习惯动作,那一辆豪华凯迪拉克像一头披覆黑甲的野兽,正伏在地上休憩。

    “你这个累赘!”佩吉在心里笑骂一句,他想起他的那位上司了,那位对国家影响深远的上司。

    记得当初选拔结束后,佩吉与另一名入选者杰克的成绩不分伯仲,于是特工局高层要同时将两人安排在上司——第49任美国总统詹姆斯·威尔逊身边,贴身保护总统安全。不料总统第一次见两人就说:“我实在无法忍受两个大男人在我面前绕来绕去,但是为了安全起见,我又不得不处在保镖的保护下,只能留下一个,只能留下一个!”

    随后总统决定亲自考核两人,佩吉和杰克是经过层层选拔后脱颖而出的,无论是背景、学历、身体素质、格斗术和心理都无可挑剔,两人信心满满,准备接受总统的亲自“检阅”。

    “有没有女朋友?”总统头也不抬地批改着一份文件。

    完了!佩吉没想过总统会问这么偏门的问题,有女朋友意味着有牵挂,有牵挂意味着有顾忌,有顾忌意味着无法保证能够随时随地为总统献身,佩吉感觉他要与这份光荣使命失之交臂了。

    “没有!”杰克回答得干脆。

    “有。”特工局已经对佩吉的亲人、朋友、同学、包括黛丽丝进行了相关询问,佩吉无法隐瞒,也绝不会隐瞒。

    总统抬头看了看。

    “你们最擅长使哪一种枪?”总统继续低下头批改文件。

    “M19冲锋枪,威力可观,轻巧,只需要简单的擦拭维护。”杰克瞟了佩吉一眼,挺了挺胸膛,给出了答案。

    “部队新配备的PL2麻醉枪。”佩吉如实回答,旁边的杰克和其他工作人员哈哈大笑,PL1麻醉枪本是狱警为了制服不安分的罪犯而研发的,经过改良后升级为PL2,专门用于海外战争对付一些可疑的平民,被战士戏称为“尼克耐克”(英语里kniack的发音,意为小玩意儿)。

    “为什么?”总统的语气里带着少有的新奇。

    “睡一觉总好过丢掉性命,不管是我们的,还是他们的。”佩吉庄重道。

    威尔逊总统闻言起身,欣赏地注视着佩吉,而后大跨步走到他面前,拍着他的肩膀说:“敬畏生命的人才值得拥有生命,保护生命,你是最合格的。”

    从那以后,佩吉便护佑在总统左右,至于总统为什么把有无女朋友作为保镖是否合格的标准,谁也不知道,重要的是总统亲自遴选护卫并大发感慨留下一句名言:

    敬畏生命的人才有资格拥有和保护生命。

    不得不说,摊上奇怪的上司,佩吉可能是有史以来最心惊胆颤、最惴惴不安的总统贴身保镖,因为总统詹姆斯·威尔逊的强硬人尽皆知,由此招来的反对、指责甚至是谩骂不计其数。

    如果单单如此倒也无妨,一个庞大的国家需要一个铁血的领导者,可总统居然采取软磨硬泡、恩威并施的策略说服国会和参众两院,要颁布“枪支管制令”。

    为了平息民众的不满,总统经常辗转各地发表演讲,每当总统站在临时搭建的讲台上慷慨陈词,民众在台下翘首观望时,佩吉有一种民众随时会抬起爱枪将总统轰杀成渣的错觉,他怀疑聚精会神的民众在测量距离,感知风速,以便拔枪扣扳机而不浪费子弹,于是他整个人如同绷紧肌肉的猎豹,无时无刻准备为总统挡子弹。

    鉴于总统的人身安全涉及国家稳定,工作人员一致强烈建议总统只需“安安分分”坐在摄像机前,通过媒体将讲话传达进每个人的耳朵里,无需冒险进行户外演说,毕竟持枪的都不是吃素的,中弹的美国总统一只手掰不过来了。

    可是佩吉深知一切都是徒劳的,因为总统是由一个普普通通的士兵一步步攀至五星上将,进而登上总统席位的,也就是说,枪林弹雨于总统而言那是家常便饭。总统曾在与佩吉闲聊时表达了个人的不解:“中弹了怎么办?挖出来啊!殒命了怎么办?上天堂啊!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果不其然,总统对众人提出的建议不屑一顾,一句:“不敢将正义的言论公布于晴天朗日之下的胆小鬼和夸夸其谈的无知者一张嘴脸,令人作呕。”驳斥了所有“好意”。

    万幸中的万幸,总统安然无恙,连带着佩吉也安然无恙。

    总统卸任后,强制将星期六定为佩吉的自由日,当然是有限制条件的自由,条件就是不要像一只苍蝇一样在他周围晃来晃去,甚至不要出现在他的余光里,还有把那辆烂车(通用汽车为其精心打造的总统专车“钢铁侠”)开走。

    万般无奈,特工局只好特批星期六为佩吉的假日,期间拥有专车的使用权,以防万一,特工局还安排一大批特工徘徊在詹姆斯·威尔逊的余光外,这些特工遵循一项指令:别让他看见,别让他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