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是不是如春风抚面?每一个细胞都被感知和抚摸过似的……嗯,他怎么知道自己已找到工作要上班了?昨天刚找到的,还没告诉他呢!
可自己就是不想走啊,不能往前,往后——于是不由转过身去——
“你去上班,怎么转过身去了?”
“你管得着吗?我回家,东西忘拿了。”昔我有点窘,说的装模作样往回走,可时间离上班时间越来越近了,自己回家干嘛啊。
十一也看看表:“快到点了吧?你要回家拿东西,怎么走这么慢?”
昔我干脆就又转过身来,低着脑袋,径直往前走——两人错肩一刹那,十一抓住了她的手。昔我立刻叫起来。
“你怎么了?”十一惊奇。
昔我定了定神,感觉心脏没有跳出来,反而平静了,一时竟愣愣地看着十一,尤其是他英俊的面孔和深邃难测的眼睛,像黑洞吸引光线一样牢牢吸引着她的眼睛。
十一喉结瞬间动了动,突然放开了她。昔我立刻感觉到体内一股难测的海啸,以排江倒海之势袭击了她的一切,照原始本能她几乎要立刻上前把他扑倒…..但她以惊人的毅力维持着自己几乎要颠狂的姿态,象压制火山爆发一样把内心岩浆一般的渴望生生压制下来,连牙齿都震得格格响,终于双手双脚擅抖着,迫使自己往后退,后退,退到一定距离,撒腿就跑。
十一紧握的双手也终于放松下来,看着地面,深深地叹口气,又神秘莫测地微笑了一下。
跑出很很远了,远到感觉安全了,昔我才停下来,先是紧张地深呼吸了三口,然后想着那个英俊的人看自己的样子,其实他应该蛮喜欢自己的,因为他看自己时聚精会神,比看他的鸽子还认真。不过,刚才自己是不是太失态了?唉,他一定在背地里嘲笑自己了。
一进殡仪馆,尼玛,就见胖大海挺着圆润润的身材正在欢迎自己,他看自己的样子永远像吐着舌头等包子吃的小狗狗,那种憨态可拘简直让人不好意思。
“昔我,你终于来上班了!”他几乎流着哈喇仰视着她说。
“你爸不是说你还得几天才回来吗?”
“听说你要来上班了,我就回来了。”他甜丝丝的嗓音,令昔我头皮发麻。
正说着,就见另一个身影从自己身后走了过来,竟是越发苗条打扮得也愈发标致的墨琳,哦,一个多月不见,昔日菜鸟都脱胎换骨了。昔我不仅啧啧称奇。更让她奇的是,昔日好友竟然用一种疏离客气的眼光和微笑与她打招呼:“昔我,你也来了。”
就一个“也”字,她的面庞分明笑着,不知为什么,竟让她听出别样的东西:我不该来么?
难道是自己多心了?
“当然昔我得来呀,我保证过,我家永远会为她保留着位置!”胖大海的微笑是真的真诚和天真。
“哦,应该的。”墨琳谨慎又得体地应着,话音中有一丝淡淡的冷然。这种微妙的差别,只有好朋友才听得出来。
她是怎么了,不欢迎自己?昔我心念一动,不是担心自己抢她的饭碗吧?还真是,如果自己留下来,她的位置要多余的话……昔我心说,如果真有这一天,还是自己主动走人吧。
经过一个多月,有手有心的墨琳已在殡仪馆做到了与其在大学专业相关的工作,而且看得出来她很自豪。而昔我只能去扫地了。看着昔我扫地,小胖就想在院子里多呆一会儿,昔我就赶他赶紧去做正事,不能让人看到他见色忘活,他竹竿爸肯定有意见了,带坏了他的宝贝儿子。更重要的是,自己不想与他一起呆着,自己想和十一一起。在意念中,十一早就随自己来了。
于是一上午,昔我挥着扫把都昏昏沉沉的,满脑子都是十一,对了,他姓什么来着?他不是在三角公园后面那片灰色平房地带工作吗?还从没去过那里看看,也许下班后过去,走在那些乱巷子里可以偶然看到他。一想到又要看到他流畅的身材和冷峻的五官,身体竟然又不由自主激动地要发起烧来,荷尔蒙哗哗地分泌,很想要的感觉……
可能YY得太过深入了,简单的工作也有点晕晕乎乎,好在第一天上班,走神甚至梦游都可以被人理解。何况还有小胖这个亲疏不分可以为她睁眼说瞎话的同盟者。
赵竹竿别看瘦,一副精气神都集中在亮晶晶的眼睛里了,那双眼睛贼亮又精明,出来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就看出门道来了,这儿子竭力推荐来的女孩子,搭眼一看挺不错,老实巴脚,一看就是实诚孩子,但再搭一眼,就看到她眼角里的丧魂落魄了,犹豫着小声:“儿子,你这同学的状态?将来可没法干活啊!”
赵小胖睁眼瞎地马上保证:“她,生病了,本来是不能来上班的,因为她热爱工作,所以还是来了。等她病好了,你就看到了,绝对非常适合咱家的工作!而且——”
知子莫若父,儿子还没说出完,父亲就转身飘走做别的事去了,生怕儿子说出更没出息的话来。
小胖就硬生生地把下面的话小声说给自己听了:“她很漂亮,也很能干,我只要看到她,就浑身充满力量,把她没干的活也能不当回事地干完……所以,你留下她,就等于得到两个我在干活,两个儿子!”
但稍微清醒一下的昔我就很内疚:“小胖,我是不是状态不好,你爸不满意?”
小胖马上打包票:“没有!我爸刚才说,你一看就是最能干的女孩子,我家幸亏招了你,要是让你走了就亏大了!”
“真的?”
“我说过假话吗?说假话天打五雷轰!”
竹竿爸办完事,正经过两人身后,乜视了一眼不争气的儿子,气得哼哼着:“老天也不长眼,不打雷轰死你这说瞎话不喘大气的熊孩子!”
“爸,留下昔我了,是吧?”小胖子嘻笑着脸,竭力在女同学面前表现。
老子只得阴着脸点了一下头,气得马上又消失了。
“墨琳呢?”昔我小声。
“在楼上呢,她的活很好,我爸可满意她了。”说完泄露天机般,像个孩子一样嘻嘻一笑。
“哦。”昔我有点不安了。
“下班后,我们去逛街吧?”胖子讨好地说。
“不好意思,我真的,脑袋有病了,得回去好好养病去。”昔我也真觉得自己病了。
为了摆脱小胖的跟踪和骚扰般,一下班昔我就马上跑走了。跑到半路,一丁点儿回家的念头也没有,五爪搔心般想要看到十一,见不到会怎样,就像大脑里烧了一锅水,见不到就有活生生干熬的痛苦。他不是常在三角公园后面的灰色平房区域修车吗,没准也会住那儿,反正以前很少看到他住在殡葬学院里。这才想起认识这么久,都不知道他住哪里。可能就像自己一样,做着一份普通工作的孩子,那和自己还正好平起平坐,不像看田子恒那样需要踮起脚尖来仰视,还不一定仰视到。想到这一点,竟十分快乐,觉得是天意如此。
于是昔我在那状如蜘蛛网的平房小巷子里快步穿行,在一个十字接一个十字小巷里闷头找着,对,不用抬头,如果他迎面走来,自己脑门上的细胞,不是眼睛,会先感觉到!而且他看到自己,也会有反应吧,如果他停下,说:“昔我,你怎么在这里?”
自己一定会看着他的眼睛,顺顺利利说出来:“我有一个同学住在这里,给我的地址我给忘了,到这里来找找。”
对,就这样说,一点也不尴尬。
想着他突然面对自己的惊喜,可能还有点小羞怯,昔我自己也快笑出声来了。哎,太好了,赶紧出现吧!
但那天傍晚,她疯狂又有些迷糊地把那片平房区域所有的小巷子都走光了,不止一遍,竟没有遇上他!拐角也没有!闭上眼再睁开,依然没有!WHY?
而脑海里那一锅由荷尔蒙煮的水几乎要烧开了,她突然晕头转向,觉得头皮发炸,咕噜咕噜的热水要从体内深处冒出来,而那个降温的人还没有踪影。那一刻,她几乎腿都走断了,心力交瘁,差点吐血猝然倒在某个小角落……
好奇怪,思念一个人,就像喝多了盐水,越是渴越是喝,越是喝,越是无法满足内心的想念和需要。
但这个人真的好像消失了,几乎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没有遇见,意味着,一个世纪般的漫长夜晚都不会再见到了。
人在荷尔蒙控制下,会变得有点敏感和神经兮兮的,还容易自言自语,自问自答,自己给自己解嘲,自己给自己说笑话。总之,其他人都成了多余的。
昔我的神经质让老娘全看在眼里。晚上饭桌上,老娘故作平淡地问:“在新单位上班,没啥事吧?”
昔我一时没懂,“有啥事?”
“没有就好。”当娘的仔细盯了一眼女儿的脸。这让昔我产生了错觉,难道自己的状态让老娘发现了?那打死也不能告诉她自己正忘乎所以地暗恋别人。
“哎,那个玉找着了。”老娘看了看她空空的脖子,放下碗,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灰扑扑显得有点脏的红头绳,经过岁月的磨砺,都不太红了,上面却缀着一个晶莹剔透的半轮圆月的玉,正面看月白色,任何侧视都变成神奇的碧色。
昔我惊奇地拿在手里,果然和以前十一送给自己的一模一样。如果不是因为老爹抢走了自己的,会误认为就是十一给的那一个。一想到他,就禁不住脸上发烧,于是慌忙戴上,在老娘面前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