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金龙的单纯像个孩子，激发了韩婷婷女性母爱的本能，让梁金龙别扭。韩婷婷也觉得自己过了头，两人正尴尬，电话响了。
“金龙，我是魏局啊，和老蒋在一起呢，你过来，大家一起在满香园吃个饭！”
梁金龙一看，天色已晚，早过了下班时间，问了包间号，就准备过去。
“带着我！”韩婷婷提议，“我给你保驾护航，别让他们欺负我领导！”
“也好，听听他们怎么说，少讲话。”梁金龙与其说是给韩婷婷交代，倒不如说是给自己定调子，因为，蒋友仁当自己面儿说过，他回去找魏局，会有什么结果，梁金龙心里也没有底儿。
到了满香园，才发现，最大的包间已经坐满了人，魏平均和蒋友仁一左一右坐在上首，中间空着的，显然是给梁金龙准备的。
“哦，梁主任来了，大家等你好久了，请上坐！”魏平均起身离席招呼梁金龙入座，梁金龙什么时候坐过比魏平均、蒋友仁的上席，就要推辞，魏平均对他耳语，“听我的，没有错！”梁金龙就在他们两中间落了座。蒋友仁见韩婷婷跟着，对门外服务员喊“加个凳子！”
这时魏平均站起来：“今天有幸把梁主任请到这里来，是为了我高新工业园的事儿，梁主任和大家还不熟悉，我的意见，是你们给领导自报家门吧，现在说这话也不嫌早，迟早大家得称呼梁主任为梁副市长！”
梁金龙看着满满一桌人，蒋友仁下手是韩涛，边明昌，旁边是穿着检察院、法院制服的、魏平均这边儿，工商、土地、再就不认识了。十五个人的桌子，已经坐了十六七个人，都挤在下首，服务员搬来凳子，不知道往哪儿放，蒋友仁把自己的座椅一挪，冲服务员招手，“就放我跟前，今天又不是正式场合！”
韩婷婷就夹在梁金龙和蒋友仁中间，蒋友仁和梁金龙椅子中间的距离放不下凳子，韩婷婷就在他们两的空当后面坐下，黑色的小皮包放在并拢的膝盖上。
一时间，除了魏平均、蒋友仁、韩婷婷，大家挨个儿端着酒杯过来给梁金龙敬酒，做自我介绍，完了一饮而尽，梁金龙是端着酒杯，浅尝辄止。
“何院长，你把你对这事儿的看法，跟梁主任汇报一下！”等大家都落座，魏平均提议。
“呵呵，梁副市长，哦，梁主任，我瞎琢磨的，纯属瞎琢磨啊，不成熟得很，不知道说出来合适不？”法院何院长是个秃顶和善的矮个胖子。
“何院长放开说，”魏平均鼓励道，“又不是正式场合，说的不对，就是酒话，又不会有人挑刺儿！梁主任，你说是吧？”
“呵呵，何院长，你讲吧，大家放随便，就是研讨嘛，好的地方，大家借鉴，不足的地方，大家补充，正好，大家交流熟悉一下！”梁金龙笑着对何院长说。
“我觉得，氯碱的事情，按破产对待，事情就好处理一些，当然，这是站在法院的角度看啊，经营不善，企业破产了嘛，自然银行的债务还不起了，法人呢，银行呢。方方面面呢，就都有活动余地，谁也没有责任，谁敢保证一个企业只能好，不能破产？一破产，下面的工作就好做了！”
“嗯，还是何院长高！”韩涛立即表态，“哈哈哈，这企业一破产，王志民的工作就好做了，不追究他刑事责任，他就得好好配合了，我怎么就想不到呢！”
蒋友仁底下拉了韩涛一下：“喝你的酒！”
“有什么讲究没有，何院长？”梁金龙对企业破产是相当陌生的。
“嗯，梁主任，这里倒是有个讲究！”何院长态度很端正，“破产，就不是企业对银行债务的单纯清偿！王志民的企业只负有限责任，也就是说企业根据自己的财产，承当有限责任，而不是把财产全部拿出来承当银行债务！并且，这里头的责任，有先后顺序，企业首先要补足财政税务，职工养老统筹、拖欠工资，然后才对经营过程里的债务进行顺位清偿，位次在先的，先得，位次在后的，后得；前面的把钱花光了，后面的就没有了，由法院裁定，破产清偿终结！”
“也就是说，还是要经过法院判决！”梁金龙问何院长。
“其他形式，王志民吃亏，他不会配合，虽然他是民营，但是工资、五金一险这儿，能给他争取一些，比起诈骗罪，他划算多了，他会申请法院作破产裁定的。”
“哦？还有哪些考虑？”梁金龙不愿意听何院长先开脱了王志民。
“破产，自然要依法成立破产领导小组，成立财产核实清算小组，这样，就把在座的都纳入考虑了，破产费用，清算费用，首先支付，就是这个意思。”
“财产核实清算很专业，需要哪些部门参加？”梁金龙考虑到人，就是费用，是个人，就会参与哄抢。
“当然，高新工业园、财政，大项目办首先要参加，魏局是牵头的，再就是工商、税务，土地，城建、环保都参加，污染企业，需要恢复补偿给国家的损失，我们法院也参加，给大家提供法律咨询。这是差不多把大家都考虑到了，还有谁觉得不周，提出来，大家考虑。”
“土地按什么价格算？”土地局首先发问。
“当然按当时抵押时的价格算，设备也一样，拿什么抵押，抵押多少，依据当时的合同，不能说你设备不值钱了，土地升值了，你可以胡要！”
“他说的是银行！”魏平均低声给梁金龙解释。
“当然是银行，破产就是破银行嘛！”蒋友仁显然知道得多。
“当然是破银行！”何院长听到了蒋友仁的话，“只有银行钱多，不破它，大家不是瞎忙活嘛！话说到这儿，几家银行作为债权人，依法也可以进入核实清算组，把他们的个人利益考虑了，他们也配合起来有动力！”
“银行的债务不是全抵押了吗？我好像听说抵押财产清偿债务有排他性的！”梁金龙听着破银行，觉得这些人玩儿法悬。
“梁主任说的是，”工商局的席局长有心在梁金龙面前表现：“大家这是摸了底子的。银行的债务大头是项目贷款，当初氯碱立项建设的时候，土地还是租赁的，这期间几家国有银行的贷款都是设备抵押，在我这儿登记的。三分之二的债务都是设备抵押，所以，这部分债务就等于一风吹了，后来民营银行贷的，才是土地抵押，不过这部分，梁主任不是已经还了吗，所以，破产，基本上氯碱的土地是留下来了！这一块，就是这次破产的目的！”
“等等，席局，你是说，银行等于在破产里什么也拿不到？”梁金龙听的浑身一个激灵。
边明昌笑嘻嘻的插话了：“梁主任，国有银行是国家的，你是咱市上的金融办主任，要考虑咱们市上的金融机构呢！”
“你闭嘴！”蒋友仁不客气的呵斥边明昌。
“也不能这么说，”何院长接过了话头，“梁主任，他们可以依法收回抵押物，在法院的主持下，进行拍卖，虽然这些设备，原本就是浙江的老设备，近几年又不生产，不保养，化学腐蚀，室外的日晒雨淋，值不了几个钱，本地也没有其他化工企业买，但是，银行走这个必要的形式，报上去，就可以核销贷款，谁都不担责任！”
蒋友仁听到这儿，给梁金龙递话：“梁主任，我觉得这样可行！再下一步，就是怎么合法的把土地拿回来。但是在这之先，先得把银行这一帮债权人支应走！后面的事儿，肉烂了，还不在锅里吗？刘书记也会觉得这样好的！”
梁金龙转身望着魏平均，魏平均看着梁金龙说；“这样挺好！”
梁金龙再望着何院长，何院长说，“如果大家觉得问题不大，那就各自给法院打个报告，算是资格审查，我们把破产小组和清算小组成立起来！到时候，王志民、债权人到庭宣布破产，就是走形式！梁主任牵头吧？”
“梁主任很忙，大家要是看得起我，我来应个景儿！”魏平均私下碰了一下梁金龙的脚。
“金融办应该参加，必要时，你们可以处罚银行违规经营，给国家造成损失，以防行长们不听话！贷款可以核销，没有个人的事；违规、渎职处罚他们，个人就要负责任！”
“我看这样，小韩你参加，遇事情，及时给梁主任汇报！”魏平均对韩婷婷说。
“这，合适吗？”何院长问梁金龙。
“怎么不合适？”蒋友仁接过话头，“我看合适！”
大家都笑了，蒋友仁也被自己逗笑了，招呼大家：“吃菜，吃菜！”
一时席散，梁金龙和韩婷婷出了满香园。
“你听出什么了？”梁金龙问韩婷婷。
“魏局替我们想得很周到呢！他出面扛着，谁能把他怎么样？还有你梁主任，刘书记在后面呢！”韩婷婷显然很满意。
“哦？”梁金龙说，“何院长到底是经验丰富，老谋深算啊！”
“哪儿啊，”韩婷婷说，“谁看不出来他们是早就商量好的？一定是魏局和蒋秘书长的主谋，他们和你太熟，借何院长的口说出来的，你不好驳回！”
“呵呵，”梁金龙觉得压抑，贪婪的呼吸着室外凉爽的夜风，“魏局把你推到人前面，你高兴吧？”
“那还不是粘主任的光！”韩婷婷就势挎着梁金龙的胳膊，摇了摇。
梁金龙不好再甩开，太刻意，就让韩婷婷下不来台。
两人往前走了一段，韩婷婷说，“我才不在乎抛头露面。我不能让你担责任！”
“嗯，要谢谢魏局这桌饭呢！”梁金龙说，“饭桌上把事情定了，要是在办公室，就太正式了，留下痕迹了！”
“你呀，”韩婷婷贴着梁金龙，自顾自地说：“你单纯的几乎透明着，本来是一眼就能看穿心底，但现在的社会，人们不相信，或者说，已经不习惯有心底如此单纯的人，人们在透明的晶体前，越是看不到，越想认真看，人们不相信看到的，人们怀疑自己没有看到，你越简单，人们越觉着看不懂你，梁主任啊，你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啊！叫人拿你怎么办好呢？”
“你今天怎么啦？哦，我还有事情，要回会所去！你自己回去，路上小心！”梁金龙匆匆和韩婷婷分了手。